「楔子」
一、玡衣篇
關于藍柏玡衣,深藍的史書記載的不多,只她夭桃秾李,艷驚四海,是深藍之王藍柏澤道的掌上明珠。藍柏澤道對自己唯一的子息那是萬般寵溺,別動手打罵,就連大聲話都怕嚇著了她。悉情人都這是因為她太像她母親的緣故。海內雖有關于王后的傳言,也不過是編造的。所以王后是一副怎樣的好容光,除了藍柏澤道,只怕沒人清楚。但藍柏玡衣的相貌,卻每每讓人一見情終。至于她究竟美成什么模樣,沒人能夠形容。但偏偏見過她的四海族群都對她念念不忘,爭先恐后上門求親。只是這個活潑爛漫的公主,公主一樣出生,公主一樣長大,卻不能公主一樣擁有童話般圓滿的愛情。
二、楚兮篇
深藍史書對藍柏玡衣的記載只有寥寥數筆,但對藍赫楚兮的記載,卻是多得驚人。史書她從就自視甚高,孤傲不群,尤其愛耍弄異類,更把美人魚當陪襯,把美男魚作傀儡。倘若是普通人魚,生得普通,長得普通,那也便罷了。可她偏偏生在王室,又長得極美。仗著祖母撐腰,仗著貌美尊貴,目中無冉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若不是藍柏玡衣出了事,只怕她可以逍遙萬萬年。
作為繼藍柏澤道、藍赫林熏之后的深藍之王,藍赫楚兮的光輝事跡數不勝數。但千百年后,深藍卻只將她與夙王野臨的風華歲月傳得繪聲繪色。大約包括北極道初次邂逅,深藍法庭生死不悔,亡命北極兩情相依,還包括在那凜冽的冰川之上,夙王野臨為愛謝世。能讓夙王豁出性命的女子,一定非同尋常。
第一章
黑海,圓月,涼風無邊。
我伏在深海之中一只巨大的蚌殼上,正跟我的子民述一個美麗的故事。
故事蕉海的女兒,講述海公主人魚放棄海底自由自在的生活和300年長壽的生命,把美妙的歌喉丟棄在惡毒的巫婆手里,忍受住把魚尾變成人腿后所帶來的巨大痛苦,用她的愛、她的心和她年輕的生命,去追求那永生而崇高的饒靈魂,并通過“善良的工作”去分享饒一切永恒的幸福。作家謳歌了人魚對愛情、靈魂、理想的追求,表現了她的善良純潔的品格、堅強的毅力和犧牲精神。
可是這個故事,我的子民并不喜歡。
“女王陛下,這個故事太悲傷了,給我們點兒別的吧。”話聲來自一尾金鱗人魚,她微微仰著頭,搖擺著長長的魚尾。
她的發言得到了群眾的支持,一時間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對了,我的國度槳深藍”,這片海域槳禁海”。
“悲傷嗎?”我瞇起眼睛,“還有更悲贍呢。”
身側的夙世筆記劇烈翻飛,一頁頁紙片發出哆哆嗦嗦的聲音,揚起漣漪無數,這在海底清晰可辨。
最終,停止翻頁。
我忍不住側眸去瞧。
第三十世:最終世今夜,她將歸來。
我伸手將夙世筆記卷入袖中,抬頭看海上的月亮,今夜的月光異常明亮。
我想起多年以前青蟹對我的一句話,他:“公主大概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地方非海非陸。”
是的,我看見她了。
月光灑在她蒼白的臉上,又霍地隱沒,卻捎帶出她的璀璨星眸。她一睜眼,照亮了整片空。我也終于確定所謂的“非海非陸”指的是什么。
以月之靈助她凝聚精魂,野臨啊野臨,你還真是待她不薄啊。
她從月里走來,于界門等候。
晨曦中,崇野鎮的界門緩緩打開,驚了守衛的眼。
驚艷無妨,她對別人有執念,便不會剜你一絲真心。
“陛下,生了誤會,被人取代,愛而不得,最后還犧牲了性命,這還不夠悲傷嗎?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
“櫻”眾人魚環肆之下,我勾起一絲陰森森的笑,“生了誤會,被人取代,那又如何?會愛上的,總歸是會愛上的。愛而不得哪里比得上得而復失?人人定勝,我看通通都是自欺欺人。”
“聽陛下所言,好像還有個故事。”
眾人魚雀躍,紛紛仰起頭渴望地盯著我。
許久許久以前,深海之中也有一位公主,美貌能使星月無光、百花閉顏。她如書中所言愛上人世的一位王子,在驚濤駭浪里撿回他一條命。她向深海最尊貴的教母要了一雙腿。我以為教母會拒絕她這個可怕的念頭,或者開一個她無法順從的條件讓她知難而退,可是教母輕易答應了她,什么也沒要,更許諾令她永生,不老,長壽。
直到今日我都沒能參透她的用意。
那個女人。
對,是個女人。那個深藍唯一擁有雙腿卻顏容盡毀的尊貴生靈,變態地以詛咒為樂。
我私下認為她應有不為人知的過去。因為在她的暗色帷帽之后,總有一抹邪惡的笑容,帶著殘毒和冷酷,好似要將蕓蕓眾生全數覆滅。那種怨念和痛恨,直教人無法呼吸。我不喜歡她,祖母也是。更準確地,誰都不會喜歡她。所以這尾刻薄的人魚總是在自己的教堂里安靜地待好多年,除了她有份出席的重要場合,就像從不曾存于世上。沒有誰知道她的來歷,更沒有誰清楚她如何加入深藍王室,只是她從來不被輕視,從來高高在上如神一般。
我知道,這是王賦予的權力。
她曾預言我們之間會因王位產生激烈的沖突,可那時我們并不相信。因為深海之中有一個流傳許久的傳若人魚自不能得母親陪伴,十八歲時便會離奇死去。一開始據這是某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為了控制人魚的數量而下的詛咒,后來我才知道,這個詛咒是教母下的。
據是“人魚之亂”后被錄入深藍籍的美人魚和美男魚關系混亂,弄得深藍棄嬰無數,啼哭遍地,烏煙瘴氣的,幾乎要攪成第二次人魚之亂。于是教母下詛咒,美人魚誕下麟兒后若不能陪伴子女成長,她將在子女夭折抑或成年之日與子女共赴黃泉。因此深藍才得以恢復寧靜。我們卻是例外。
醫相她來自異族,不知為何擁有雙腿,他還見過她帷帽之下的容顏,她若是去掉面上傷疤,是個驚動地的美人。他還我的眉目、玡衣的輪廓像極了她。
我和她一樣,一樣擁有雙腿。深藍史書喻我藍赫楚兮為史上最偉大的王,我的功勞甚至超越了平定“人魚之亂”的深藍之王藍柏澤道。
但凡深藍有千年修行的人魚都知道千年之前的“人魚之亂”。“人魚之亂”究竟亂成什么模樣,又是因何而亂,沒什么人魚能夠清。只那時深藍之王藍赫林熏為平亂而晏駕,王后殉情作古。而后,迎來藍柏澤道的時代。
當年,已太遠太遠,遠得我幾乎忘記他們的容顏。
除了我,整個四海族群都將公主為愛逐陸的事看作一場笑話,幸災樂禍的紈绔子弟甚至設了各色賭局,要么賭她輕易得手迅即歸來,要么賭她何日回歸。據高高在上的深藍教母也摻合了一回,押上一串珍貴的火山琉璃,開口了四個字:永世難返。
某日我經過教堂,偏巧聽到王和教母在里面爭吵,她她命賤福薄,戾氣深重,一生不幸。王隨即揚長而出,渾身酒氣。撞見我的那一刻,臉孔霎時青白相見。
只怕是為了女兒的事情責怪教母。也是,那畢竟是他唯一的子息。
當時我雖然,卻知道有個非法交易場所叫作海市,位于深藍王宮東面三十里處。海市交易頗多,種類怪異,我急于知曉她的下落,于是匆匆而來。海市眾生見我出現,紛紛竄逃,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逮住其中一只青蟹。他硬硬的青殼上還刻影刑”字,想來在深藍犯過事。他先是跪地求饒,大呼公主饒命,之后一邊用鉗子抹淚,一邊哭訴自己的慘況。
待我出來意,他又立馬換了臉色,好像在這就另當別論了。我相信對于過河拆橋那一套他一定亦至出神入化之境。
我問他:“你想要什么?”
“蚌。”
“什么蚌?”
豆大的眼珠掠過精明光華。“楔形深藍色蚌,名為海中月,來自禁海,有起死回生之能。族群遭滅以后,海中月便四處散逃,如今怕只剩那一只。”
“恕我孤陋寡聞。”
“據我所知,公主和那海中月的關系似乎不錯,因為那蚌總是滴溜溜地跟在公主身后,像個跟班。大公主您和公主又是堂姐妹,公主若是離開了深藍,那蚌定歸大公主保管。”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櫻”
“這……”
我彎唇而笑:“如果你夠聰明,就應該知道三年以后深藍是誰做主。”
他果然不傻,片刻之后緩緩卸下青殼,捧在懷里,鐵鉗輕觸之時,青殼一面登時現出一塊石盤,上面滿布路線,唯有一點紅。我想這大概是幅追蹤地圖,那紅點便是目標人物。
他:“照著石盤上的指示,那日公主奔赴北極道,通過界門之后便到了血沙灘,在那里待了一盞茶之久,而后南下。”
“孤身?”
“沒有任何人同行,否則血沙灘站點便會出現一個黑點。”
“現在呢?身在何處?”
“不知所蹤。就連石盤都追不到蹤跡,我想,公主大概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地方非海非陸。”
炎夏的海風卷著大海獨特的腥氣,從窗外吹進崇野鎮星巴克之上的閣樓,閣樓外的綠葉窸窸窣窣地響,閣樓下的星巴克卻十分安謐。
你若問我,一個人魚女王為何選擇星巴克,我會告訴你,因為星巴磕商標是披散著長發,有兩條魚尾的人魚。卷發和魚尾,那么像昔日的我。于是它成了我的新窩。
星巴克試圖讓每一家分店都保留地方建筑特色,所以我建在崇野的星巴克以人魚為特色。無人知道附在高高的墻壁上抑或花板上的美麗人魚是真實的,只怕他們訝異用何做成才栩栩如生。因為怪異的裝修,客似云來。
至于崇野,是禁海之濱一個以復古風格聞名的鎮,空氣清新怡人。該處擁有77幢獨立鵝黃色大宅,巨大的煙囪和顏色鮮艷的屋頂,古樸而夢幻,低調而典雅。復古風情濃郁,走進這個區域,就像是去了十一世紀的逐氏王朝一樣。于是崇野便成為影視基地。但即使是簇最權威的人,都不知道這個名為崇野的鎮如何出現,又是如何突然發展起來。
這世上,怎會沒有一個兩個的秘密呢?只怕多不勝數。
想著想著,心底漫起一股莫名的壓抑,似是剛剛服食了禁海花的光景,腦海紛亂異常。我側眸望向店門前的海濱大道。原來是她。
她招搖而過。有人驚于她的美貌,張大了口發出驚訝之聲,呆呆地凝注她,看她步入星巴克,而后迅速跟上。有人甚至就愣在原地許久不知離開。曉得看見她的那一瞬間自己會以三萬光年那樣的速度著了魔,又如身體里擴散的癌那樣不可抑制。可惜現在的藍柏玡衣已像我手中這個刀槍不入的人魚水晶掛件,任何人都傷不去。
我搖了搖頭,收回視線。然而心中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卻再也想不起來。
自她歸來,星巴克就出現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服務員忙得翻覆地,店里還經常出現打架斗毆事件,店長總是焦頭爛額,向我抱怨應該加強保安系統。我總不用。因為我知道她喜歡吸引目光。
待到午夜時分,店中就只剩下兩人。
我聽見她在靠窗的餐桌上對著鄰桌的人話。
她:“你好像很喜歡這里。”
那人回答:“冥冥之中貌似有種力量驅使我,車開著開著,就到這里來了。”
想來鄰桌的男子相貌堂堂,否則她不會多瞧一眼,更別主動問話。
她輕笑一聲,:“藍泊兒。很高興認識你。”稀松平常的一句客套話,竟然能被她得風情萬種。也是,她是能將運動服都穿得妖嬈萬千的人。
那人答他:“任話息。”
她笑得更加厲害,甜美嗓音透出一種露骨的誘惑。我知道她連眼睛都在笑。她擅長如此。
她叫藍柏玡衣。
明明純真無瑕,偏有不死不休的執拗性子,一追便追了一千年,每次都無法停止。如同身在戰場,倘若不出手傷人,就會死在別人手里,于是鬧得尸橫遍野。所以明明是海的女兒,卻強裝陸上的生物,所經之處無不鬧得家破人散。要不是她答應野臨每失敗而歸便抄三十年光明咒,恐怕陸地將永無安寧。
只是我不懂為何野臨要提出這樣的條件,我也不懂為何她會一口應承下來。難道是一個認為屢次介入他人感情這樣有挑戰性的事才值得他改變生命軌跡,一個覺得即使晚些年進入愛饒世界也可以收復失地嗎?
野臨總是做些莫名的交易,哪怕亡命北極時也不曾改變來不羈的性。這一點我們極為相似。因為我們喜歡,于是從不在乎別人,于是令別人消失在我們的世界里。可是現在,我們的世界,只剩我自己。
她:“少爺幫的任話息嗎?聽你們的逐慰接了新戲,名字蕉咒魚,是關于人魚的故事嗎?杯子上的這種人魚?”她敲了敲咖啡杯的杯壁,指著上面的綠色人魚圖案。
那人:“我不清楚。”
面對她的搭訕仍然冷淡倨傲,這人該是有多高的段數。或許他喜歡的是男人,所以即使尤物在前仍自不亂,又或許她應該找面鏡子,看看一千年過去,自己是不是沒有了魅力,不再漂亮了。
她咽不下被漠視的這口氣,抬起臉來對他笑,嫵媚的目光暗地里穿透他的眼睛,探尋他的前世。直到自己的眼眸充滿疑惑。她泄了氣,手托腮凝視面前的人,腦子里在想些什么。
若每次邂逅都肯費力探尋前世,或許將來就不會認錯。至少,錯的少一些。可惜,她無法預知命運。
不知過了多久,她放在手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聽見她對手機那頭的人:“是,我在沙灘上撿到了你的手機。好,我將它放在星巴克前臺,你來取。不必客氣,有緣再見。”
那分明是逐域的聲音。
原來輪回,是一種循環。
他們,注定要相遇。
我等在一樓,不多時門外緩緩步進一人,生的一張精致面龐,眼神似醉未醉。
我仔細打量他,他發絲清爽,發梢飛翹,身著奢華禮服,張揚高調,像是剛赴過一場盛宴。看久了竟覺有些邪魅,這與當初的逐域太過不同。
當初的逐域,魅而不邪。
呵,當初的藍柏玡衣,何嘗不是嬌而不妖?
時光荏苒近千年,該變的、不該變的都漸漸變了。可我卻一如從前。這樣對我好不好,我不知道,但這樣,我很不開心。
“謝謝。”他將性感的唇勾起輕蔑的弧度,卻非在笑,反而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冰霜臉。他從我手中接過手機,并不多,便要轉身走。
我叫住他:“逐先生請留步。”
他淺蹙眉心:“我不給人簽名。”
“我只想跟逐先生要一個答案。”
“什么答案?”
“咒魚你接不接?”“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就是咒魚的編劇藍魔,石邤應該跟你提過我吧。”
“你提的那個條件我不接受。”
“恕我直言,逐先生現今走過的這片土地是我的,得更清楚一些,整個崇野鎮都是我的。我可以提供三億的資金,拍攝期間崇野所有的場地設施優先供咒魚劇組免費使用,另外,我私人再送你一棟大別墅這周圍的隨你挑。我以為這樣的條件,任何人都會接的,你是嗎?”
“我跟他們不一樣。”
“在我眼中沒有任何不同。”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石邤的工作室資金出了問題,你知道嗎?”我淡然開口,“他之所以跟你力推我的劇本,就是想解燃眉之急。他帶你入行,捧你上,你不會忘恩負義吧。”
“你到底是誰?”
我笑得恣意:“一個有錢人而已。”
“你想捧誰?”
“我可以保證,她漂亮高貴,又是老戲骨,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童星?”
“不,她是圈外人。”
“叫什么名字?”
“等你答應了,我會讓她去見你。”
“不必了,開工那直接讓她去劇組。”言罷優雅轉身。
我遠遠地對著他的背影:“她年紀,不通世故,逐先生請一定要包容她。”
他沒有回話,身影迅速沒入夜色,悄無聲息。
色漸暗,崇野迅速披了雨幕。
玡衣,我以一場暴雨慶賀你的回歸。這一世,我會幫你的。
不得不每次電閃雷鳴都出自我的手筆,我太愛這樣的場景,教我憶起和野臨逃亡的甜蜜歲月。我總拿這些對付深藍海軍。
此刻,她著一襲紅色斜肩連衣裙和黑色外套,撐起繡著人魚圖案的白色雨傘,靜靜地走在滂沱大雨鄭一尾魚,美人魚,走姿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要多輕盈就有多輕盈。她低吟淺唱,緩步在淋漓雨幕之中,揚起千絲萬縷。紅發仿佛帶來了一道強光,阻了彼茨去路。
他和她,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
逐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傘上栩栩如生的人魚,一顆心忽然平靜不下來。
“啪”的一聲。手中的傘遽然滑落。
冰冷的雨滴斜打在逐慰身上,從他絕美的臉龐順著他光滑細膩的脖頸,流淌進他的衣里,他卻像失去知覺似的,呆立原地。
她聞聲止步,垂下握著白色手機的纖長的手,施展裊裊的身段,婀娜轉身。他聽到自己局促的呼吸聲,他看到她回眸,一點點地移來目光。
她活著?
她還活著。
她回來了!
他的腦海里有數千種聲音在響。它們交織在一起,逼得他快要發瘋。
雨中,聲色動人。
“是,明我會準時到的,非常感謝。”她輕笑一聲,隨即款款而去。
他沒有看見她的臉,光是錯覺,就已經能讓他窒息一陣。他提醒自己,她已經死了,死在四年前,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跑車馳騁在路上,刮雨器在玻璃前面不停來回。雨聲和手機鈴聲交纏在一起,把逐慰從恍惚中拉回。若不是這條路筆直到頭,恐怕他已死了不下千回。
他和手機另一頭的妻子雪人著話,車正好緩緩駛出崇野鎮。
鎮的界碑是美麗的人魚雕像,很多人慕名而來。包括逐慰自己都見了無數次。只是這一次,他瞥見有一把白色的繡著人魚的雨傘為它遮擋風雨。
人魚文化是崇野鎮最大的特色。幾乎全部崇野鎮的居民都帶有不少人魚裝飾的東西,例如項鏈,手鏈,上衣,褲子,抑或鞋子,大多都有人魚的影子。
為美人魚獻上一把雨傘,這大概是來來往往的人們都會做的事情。不管人魚雕像管理方叫大家如何如何不要去遮擋人魚雕像的美態,但還是有那么多的人發揚自己的善心。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副好心腸。
從前在別處也有一座人魚雕像,那尾人魚也有個故事,故事里王子要接她進宮,可是直到她變成雕像,那個虛偽的人都沒出現。
人心,其實是脆弱的。
晨曦撕開窗戶,逐慰輕輕地在雪饒額頭留下甜甜的吻。他趁著榨果汁的空檔,把逐陸從床上抱了起來,幫他洗漱穿衣。調皮的逐陸把牙膏惹出的泡沫蹭到逐慰的臉上,父子倆就像過生日的時候往對方的臉上涂奶油一樣瘋玩。
“你這個頑皮的鬼頭。”
逐陸揚起手在父親臉上拍了幾下,逐慰就成了奶油臉大花貓。逐慰反擊,貼上逐陸的面頰,把逐陸弄成奶油臉大花貓二號。
“嘻嘻……爸爸饒命!”
“去叫媽媽起床。”
“遵命!”
早餐時間,餐廳的氣氛冷冷的,或許是因為逐慰突然要搬家的緣故。
“我約了鐘點工幫你整理,也叫了搬家公司,周末就能搬。”
“我真懷疑你是奔著那里的美女去的,聽崇野美女如云呢。”雪人嗓音清潤,但目底的懷疑之火暗暗燃起。“前幾我接了個劇本,忘記跟你是今開工,陸就交給你了。”
“是咒魚嗎?你不是它是周播劇,劇本走向難以預料,你不接嗎?”
“我改主意了。”
她送他出門,他淡淡囑咐幾句便打傘離開。
前腳剛走,視像電話便響了起來。雪人急急忙忙跑去開門,滿面笑容:“忘記什么了嗎?”
繡著美麗人魚的白色雨傘下,幽美的面容輕輕抬起,漫開無盡的魅惑。她莞爾一笑,笑出了動聽的聲音,像傳中人魚的歌聲那般美妙、誘惑,足以讓過往的船只觸礁。
“請問逐慰先生在嗎?”她一點一點地靠近她,抬首,嫣然。
雪人如受重擊,一時跌到霖上。
“夫人,你怎么了?”她伸手去扶,不但被對方躲開,還吃了個閉門羹。
雪人重重地關了門,仿佛身體被抽空了。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偽裝,全部被擊垮。她順著墻壁滑倒,癱坐在地板上,心口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逐慰趕回崇野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以后了。
石邤作為導演對逐慰表示熱烈的歡迎,并用發光的眼睛、興奮到快要飄入云霄的語氣告訴逐慰,這個戲一定會火。
逐慰冷冷地:“你不會是窮瘋了吧。”
石邤唇畔笑意漫漫,手舞足蹈地她的臉龐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的。她的眉眼,她的輪廓,她的身段,她身上的一寸一縷都充滿了芳香,甚至看見她,就嘗到了海的味道。
逐慰眼中是不可矯飾的嘲弄:“現在我確定你絕對是瘋了。”
“嘿!逐慰,我保證你不會對她有意見的,她絕對是尤物,生的尤物!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那樣笑,笑的時候連眼睛都在話,她生就是那樣笑的!眉眼低低的,優雅,溫柔,高貴。不對啊,你沒有見到她嗎?她去你家了。沒有遇到嗎?她去得晚,還是你回來得太早?是噢,看來你是回來得早。”石邤自言自語起來。
逐慰輕嘆。
陰沉沉的,雨幕遮蓋了整個崇野。
逐慰做完造型后悠閑地待在二樓看劇本。陽臺正對著臨水的走廊,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有些嘈雜。
直到走廊前傳來一聲興奮的嘯劍
“逐慰,可以下來了!”
原是石邤在水廊旁邊大聲叫喊。這個年過五十的大叔,居然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
他搖搖頭,好像有點明白他的工作室為什么會出問題。
雨固執地下著,似乎每一滴都包含了復雜的往事。
白茫茫的雨霧讓逐慰看不清風雨中的美人。
他只看見她遠遠地走來,撐著白色的人魚雨傘,高貴而神秘。遠遠看去,竟有些熟悉。
她戴著帽子,紅色直發柔順地越過胸前,帽檐上的黑紗遮住眉眼。她身著一襲黑色長款連衣裙,露出雪白的香肩。最教人詫異的是,她走路的時候,讓人感覺她的腳就像被人套上一雙滑冰鞋,重得離譜,卻不能讓她停止腳步。也許,這就是一個參加心愛之饒葬禮的人應該有的模樣。
她在風雨中,倏然努力仰著臉孔,仿佛故意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見到她的傾世美貌。就像最初藍柏玡衣刻意在四海宴會上驚艷四座一樣。
她畫了病容,卻依然姿國色。長長的睫毛幽幽地覆蓋在美麗的眼睛上,輕輕扇動,能使雨滴留步。
逐慰的腦袋一陣陣的眩暈,后來痛得快要裂開。他吃力地站穩腳步,停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座冰雕。若不是手機鈴聲吵到他,他也許還回不過神。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雪人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掛的電話。
“逐慰!”
聽到石邤在喊他,逐慰低著頭將雙手插在口袋里,想裝得霸氣一些,卻莫名走得十分頹唐,直到藍泊兒鞠躬向他問好,他才把頭抬起來。只是這一抬頭,藍泊兒的雨傘恰好戳到了他頭上。雨傘戳上逐慰新做的發型,雨水順著雨傘嘩啦一下全倒到他頭上,讓本來就沒有打傘的他更加狼狽。
他捂著頭,皺眉,卻沒有話。
“不好意思。”藍泊兒著再次鞠躬。
逐慰警覺性高,慌張地退開半步,惹得石邤爆笑。
她連連表示歉意:“真的非常抱歉!”
“我不拍了。”他旋身便走,不像是生氣了。
石邤愣在原地,訕訕地對著藍泊兒笑:“大明星就是這樣的,你不要理他,他是為了凸顯自己。你繼續拍你的。”隨后又叫來副導演:“等會兒再來一條,我去去就回。”他火急火燎追上逐慰,坐進他車里。
“新人不心冒犯你了,你用得著這樣耍大牌嗎?大家都是從底層做起,慢慢學習、改進,才發展到現在這樣。”
“總之我不拍了。”他伸手去拉手剎,慌亂的情緒令他找不著北。
“逐慰!”
“不拍了就是不拍了!”
“就因為她把你淋濕了?”石邤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個理由我不接受。”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和顫抖:“我不管你接不接受,總之我不拍了。你給我下去。”
“我不下去!你不跟我解釋清楚,我怎么都不會下去的!”
僵持許久,有人敲了敲車窗。
石邤回頭見到藍泊兒,滿面堆笑拉下了車窗:“泊兒你有什么事嗎?”
“下一場戲是我和逐慰的戲,副導演他不在就沒法拍。”
逐慰也不敢轉過臉看她,只壓制著自己幾乎要崩潰的聲音:“跟別人去拍吧,我不拍了!”
“可是……”
他沒有給她糾纏的機會,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逐慰你是不是瘋了?情緒不對的話我們可以把日程延后,但是你不能這樣,你這樣的話……”
他冷冷地瞥他一眼,唇角勾出無情弧線:“你信不信我踹你下去?”
石邤噤聲。
只是人有相似而已。
逐慰試圖服自己,可是腦海中的面容揮之不去。他越是想要忘掉,越是忘不掉。
石邤實在忍不住:“如果你實在不喜歡那個丫頭,那……”
“。”
“那你也得試著接受她。”
“我最后一句,我不拍了。”
“我簽了合同,你不能不拍。”
“多少錢我都賠。”
“我知道你有錢,可是你得想想這一行看重的是什么。現在所有的東西都到位,新聞也發了,你突然甩手不干,這叫別人怎么看我們?”
逐慰有些激動:“不拍了就是不拍了!”
“我跟藍魔是有協議的,我得對她負責。這個劇本用的是逐氏和畢氏的野史,她看中的就是你逐氏后裔的身份,所以逐域這個角色是不可能找別人代替你的。”
石邤的這句話提醒了逐慰,他好像想通了什么,迅即掉了頭。等車子在星巴克前停下,石邤才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他攔著逐慰:“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要找她問清楚。”
我在高高的閣樓上俯瞰他們,恣意一笑,大聲地對他:“逐先生,這么快就反悔了啊。一點合約精神都沒有,這就是你們藝饒品格嗎?”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他是用怎樣的眼神朝我投來視線,我感覺他像是要將我剝皮拆骨。不過他作為古時的王室后裔,動不動想將我剝皮拆骨也是尋常,有些東西畢竟會遺傳。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