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我們便在軍營里扎營休息。官兵們一路辛苦,都早早睡覺了,弘軒也累得很,安頓好我后也睡覺去了。
偏偏我想著成德的事翻來覆去睡不著。因見窗外亮堂堂的,便悄悄起身出去欣賞月色。
本打算要翠竹陪我去,哪知她睡得跟死豬一樣,叫喚了她兩聲,她都不答應。我只好獨自披衣出去。
原始山村的夜晚是如此地美麗。只見又高又遠的天幕像水洗過一般,藍晶晶的沒有一絲云霧。圓圓的滿月猶如一盞大燈籠,灑下明亮的柔光,把鄉村照耀得恍如白晝。
四處蛙聲、蟲鳴聲一片,更映托出這夜的靜謐和祥和。
我深吸一口彌漫著青草的清香味兒的空氣,只覺得心曠神怡,心中的煩悶頓時消散了不少。
于是不知不覺在營地里散起了步。
突然一只大手從后面撲上來握住了我的嘴,我還來不及叫喚,口中便被塞滿了厚厚的棉布。
我驚恐地睜大眼,才發現周圍竟然布滿了少數民族打扮的男人。
一位首領模樣的男子在旁壓低聲音命令道:“點火!燒營房!動作迅速!”
那群男子聽令便悄悄潛到營房附近,潑桐油點打火石。
另一位同樣是首領模樣的年輕男子走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低聲罵道:“當官的雜種們就是會享受,帶著這么標志的女人來上任。這滑溜溜的小臉蛋兒,摸得老子心癢難忍。你們幾個帶上她先回去,老子今晚要好好享受享受。”
我嚇得手腳亂蹬,口中嗚嗚做聲,那男子便“砰”的一聲一把劈在我后腦勺上,我應聲倒了下去。
意識模糊中,感覺自己被一個男子背著飛奔而行。良久,只聽見遠遠地傳來救火的嘈雜聲,在一片“救火”之聲中,還似乎夾雜著弘軒:“敏敏!敏敏!”的凄厲呼聲。
行進一段路后,我意識漸漸清醒,遠處的呼喊聲變得真實而清晰。我想答應一聲,可是發不出聲,又想掙扎一下,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就這樣,我被幾個男子交換背著跑了三四十分鐘后,又被捆在馬背上馳了大約四五個時辰,最后被擄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們把我帶進大廳,用繩子結結實實綁在凳子上。
周圍都是舉著火把的男人,嘰里呱啦說著我聽不懂的土話,不停有人進來然后又出去,看見我既不奇怪也不搭理。
我判斷他們是今晚行事的人回來報到。只是不見剛剛那兩位首領。
直到天將亮,兩位首領模樣的人才終于進來。兩人一進來,周圍的男人都跪了下來,那兩人一揮手,就退出了一半人。
我肯定他們兩位就是當地土司。那位年輕一點的邊走邊罵道:“這次官府竟然敢窮追不舍,害老子損失了幾十個甲兵。鄂爾泰這個狗雜種果然不一樣。”
那個年紀大點說道:“刀瀚,我瞅著是因為我們劫持這個女人的緣故。本來我們說好的,這次聯手只是要給鄂爾泰一點顏色看看,騷擾騷擾他們就行。你何必節外生枝,劫了這個女人回來,萬一鄂爾泰惱羞成怒,我們怎么跟官府斗。你這不是給我添麻煩嗎?”
那位叫刀瀚的土司不耐煩道:“噶鬧,你就是膽子小,不過你竟然怕惹禍,我帶上這個女人馬上回我的鎮遠便是。你再把你的人收拾妥當,等他們追來,你就死不承認是你干的。諒他們也不敢拿你怎樣。”
那位叫噶鬧的土司道:“如此甚好,你請馬上帶這位女人速速離去!你的鎮遠離安順遠,他們一時還想不到你們。”
那刀瀚卻不急,說道:“急什么?我們兜了那么一個大圈才返回這里,這里離安順營地又有幾十里路,他們一時還到不了這里。讓我日了這個女人,去去火再說。”
他說著,走過來給我松了綁,掏出我口中的棉布,一把抱起我,在我身上又親又摸。
我羞憤難當,又因為喉嚨難受加上一路顛波,“哇”的一聲嘔吐一地,嗆得眼淚鼻涕口水都流出來了。
那刀瀚嫌臟,放了我,吩咐下人打盆水來給我洗臉洗手。
一個男人答應著出去,不一會一位女人弓著背端著水搭著臉帕進來了。
在刀瀚的命令下,她強行為我洗了臉洗了手。我索性要來一杯水,漱了口。
喉嚨終于舒服了點,我清了清喉嚨,感覺可以說話了。
于是我大聲喝道:“土司噶鬧,土司刀瀚,你們可知罪?”
噶鬧嚇了一跳,刀瀚卻饒有興味地看著我道:“這妮子有點意思。我日起來肯定爽死。不行,我忍不住了。”
說著就要撲過來,我連忙閃開,急忙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敢如此對我!”
那刀瀚哪管那么多,追著我不放。噶鬧倒是被我震住了,一把拉著刀瀚,問我道:“請問姑娘是誰?”
我厲聲道:“我是總督鄂爾泰的女兒,我阿瑪在我的兄弟姐妹中,最看重的就是我。同時我還是貝勒爺弘軒的未婚妻,也就是說我是皇上未過門的兒媳。今晚帶兵追你們的云貴特使就是我未婚夫了。我敢保證,你們膽敢對我無禮,他們絕對會讓你們人頭落地。”
說話時,我心想特殊時候特殊對待,稍稍吹吹牛也無傷大雅。
兩人聞言立即安靜了下來,刀瀚罵道:“背時,原以為是鄂爾泰的小老婆,卻原來是他的掌上明珠。”
噶鬧瞪著我,陰著臉道:“姑娘所說屬實?”
我堅定道:“半句不假。”
那噶鬧聞言沉思片刻,惡狠狠道:“如此,姑娘更是留不得了。刀瀚,一不做二不休。鄂爾泰一定不會放棄對此女子的搜尋,我看你的艷福不享也罷,我們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地解決了她才好。”
那刀瀚聞言罵道:“日地,浪費了如此好的貨色。不過,解決之前我也要爽一次再說。來人,給我把這妮子綁到廂房去。”
我嚇了一大跳,想不到我搬出我的身份卻弄巧成拙。忙喝到:“慢著,請聽我把話說完!”
刀瀚罵道:“奶奶的熊,你的話怎么這么多。”
噶鬧卻道:“將死之人,讓她說幾句又何妨。姑娘請說!”
我強作鎮定,凜然道:“朝廷此次改土歸流的決心異常大,派給我阿瑪從京城帶來的精兵是五千,加上此地原來駐守的甲兵五千,我阿瑪共擁有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萬。同時皇上給他特權,允許他在當地隨時增兵,務必在實力上力壓各地土司。而我阿瑪改土歸流的原則是:以用兵為前鋒治其標,以根本改制治其本。對敢于反抗的土司,剿撫并用,頑抗到底者堅決剿滅;只要悔改,對抗過官兵的土司也一律寬免。重點策略是促使土司投獻,投獻者給以安撫,表現好的可任其政府的流官,盡量減少敵對情緒,減輕改土歸流的阻力。噶鬧、刀瀚,按此政策,如果你們放了我,投靠朝廷,我保證我阿瑪不但會既往不咎,還會保舉你們任守備、千總、把總等流官,并讓你們世襲不替,世世代代享受朝廷的俸祿和蔭庇。如果你們殺了我,我保證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阿瑪和我未婚夫一定會查出你們。到時不但是你,你的家人,甚至你的整個寨子絕對會被徹底摧毀,片甲不留。不信你們就盡管試試。”
如此,兩人才徹底震住了,噶鬧臉露惶恐,刀瀚也收了想強了我的心,認認真真地思索起得失利弊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嘰里呱啦的向兩位土司建議些什么。
突然幾位男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湊在噶鬧耳邊用土語匯報些什么,只聽到噶鬧驚訝地叫聲:“這么快!”
便全程都用土語與他們交流了。他們說著說著,噶鬧便與刀瀚吵了起來。
我雖然一句話也沒聽懂,但從他們的神色我也判斷得出,阿瑪和弘軒帶兵追過來了。
這是我意料中的,我的阿瑪和弘軒絕對會徹夜追查,找不到我他們不會放棄。
他們只要逮住一個參與了今晚行動的土民,就會審問出此事系何人所為。
而噶鬧、刀瀚吵架的原因不外乎是噶鬧嫌刀瀚多事,因此為他帶來了災禍。
而分析刀瀚的態度,他應該是想臨陣脫逃,帶著他的甲兵回他自己的地盤去。
我的猜測果然不錯,刀瀚一疊聲叫喚著他的人馬集合,急忙忙就要逃走。
噶鬧苦留不住,只好扯著他的袖子道:“日地,你要走可以,但是你要把這個女的帶走。”
刀瀚現在哪有心思管我,連他的甲兵都沒到齊也不管了,帶著他的大部分人飛速離去。噶鬧沒有辦法,只好氣急敗壞,罵罵咧咧地回來召集他的人集合。
回頭看見我,說道:“來人,把這姑娘送到山上去!等我打退了官兵再帶回來。”
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應聲而出,叫到:“我去,我去。”
噶鬧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刀瀚那狗崽子的人?”
那少年道:“奴隸化抓叔沒趕上刀瀚土司的隊伍,從此愿聽候您的調遣。”
噶鬧喜道:“好!好!從此你就跟著我。我再派個人跟你一起去安置好這位姑娘。”
我冷笑道:“噶鬧,我勸你還是把我放了。或者就讓我在此地平平安安地等著我阿瑪的到來。我阿瑪見我毫發無傷,也許會放過你。找不到我,別說你只是把我藏到山上,就是藏到天上,他們今晚也不會善罷甘休。”
那叫什么化抓叔的少年趕緊說道:“土司大人,我覺得這位小姐說得很有道理。山上坑坑洼洼的,她要是摔著了,或是被荊棘劃傷了,都不好交差。”
噶鬧聞言怔在那里,半晌無奈道:“那你就呆在這里吧!化抓叔,你把這姑娘請到廂房去,好好看管。姑娘,今天多有得罪,但此不是我本意,一切都是刀瀚慫恿的。”
我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如果你現在就投降,我一定替你說話。”
噶鬧佩服地看了看我,嘆道:“不愧是天朝大國見過世面的女人,這氣度豈是一般人能比!女人尚且如此,你阿瑪未婚夫可想而知,我這次被刀瀚害慘了。”
說著搖頭喪氣而去。
化抓叔恭恭敬敬把我領進一間的廂房,一位土民聽令守在房屋外面。
此刻天已微亮,透過窗戶望去,只見外面薄霧朦朦,青山隱隱。
突然一聲槍響劃過山谷,在一片寂靜中尤其顯得凄厲恐怖。我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幾秒過后,槍聲此起彼伏。我緊張地在房屋里走來走去。
那什么化抓叔突然跪了下來,匍匐在我的腳下說:“小姐,請您不要擔心。剛剛探子來報,官府帶了近兩千士兵直奔此處而來。而據賤民所知,刀瀚擁兵不到一千,實力相差巨大,朝廷必勝。”
我聽他口氣,有向著朝廷之意,不由心念一動,于是問他道:“你剛才說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答:“回小姐,賤民化抓叔,愿為小姐效犬馬之勞。”
我疑惑道:“好奇怪的名字,你說說是哪三個字?”
化抓叔道:“這是苗語,因賤民不識字,不知道是哪三個字。翻譯成漢語是攀巖虎的意思。”
我說道:“攀巖虎,好大氣的名字。那我就叫你小虎子可好?”
那少年連磕三個響頭,喜道:“賤民小虎子,謝小姐賜名!”
我見他著實機靈,堪比來福,忙拉起他道:“小虎子,快快請起。人生而平等,我們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以后你快別一口一個賤民了。”
那少年長這么大,估計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一時愣住了。
我也沒心思跟他交談,只管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越聽越緊張,于是問道:“小虎子,你說這樣的戰爭會不會打死人?”
小虎子奇怪道:“小姐,哪有打戰不死人的?”
我也知道自己問得幼稚,只好默默祈禱阿瑪和弘軒平安。小虎子似乎有滿懷的話想跟我說,見我坐立不安的樣子,只好忍住了。
這一戰一打就打到了下午,我又困又餓,再也支持不住,就歪在床上睡著了。
等到醒來,天已漸黑。外面槍聲已停,周圍是死一般地可怕寂靜。
我驚跳起來,忙呼喚小虎子,卻不見他的身影。我沖到門邊使勁拉門,發現門從外面鎖著。
我拍著門叫道:“有人嗎?”久久沒人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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