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軒一走就是七天,大家都很奇怪。阿瑪道:“按說他早該發現敏敏留下了,算時間也應該回來了。難道我們猜錯了。”
我心急如焚,每天一睜眼就以為他回來了,可是每天都是失望。
我決定如果到第十天他還未回,我就親自帶人去找他。
正坐立不安間,來福求見,說帶來了弘軒的消息,我急忙請他過來。
來福道:“剛剛胡洪波大人出差回來,說在城外三十里地的驛站見著了貝勒爺。”
我忙道:“見真切了?”
來福道:“見真切了,是貝勒爺沒錯,胡大人跟他打過照面。”
我喜道:“那他豈不今天就可到家?”
來福欲言又止,半晌囁嚅道:“他好像跟瑤英姑娘在一起,胡大人邀他同回,瑤英姑娘不同意。”
我腦袋里嗡地一響,弘軒回不回,什么時候輪到瑤英做主了?
不行,我要馬上接他去。一疊聲地吩咐來福、小虎子備馬。
這是一所頗大的驛站,驛丞認得來福,殷殷勤勤地把我們迎了進去。
來福說明來由,那驛丞道:“貝勒爺他們住最后面的那間上房,那里僻靜,請隨小的來。恰巧他兩位今天在房里沒出去。”
我心念一動,故意道:“我想先去那位姑娘的房間。”
那驛丞奇道:“那不是一樣?”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覺被什么東西重擊了。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強做鎮定地對來福、小虎子說道:“你們隨這位大人留在這兒,我一個人過去看看。”
兩人面面相覷,頗為擔心地看著我。
我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雖然自己也覺得此舉太不光明磊落,有失大家閨秀的風范,可是我控制不住要這么做。
悄悄靠近最后面的那間房,我靜立門外凝神細聽,果然從里面傳來瑤英的聲音。
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挑開窗紙偷窺,里面的情景果然如我所料。
只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瑤英在乞求:“弘哥哥,我們離開這兒回家去好不好?再過幾天我阿爸就要來總督府上任,我們現在回去稟明一切,趕在他和明明姐姐的前面把婚禮辦了好不好?”
我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原來他們只是私奔了!
原來他們都談婚論嫁了!
我強打精神,想聽弘軒怎么回答,可是他半天沒吱聲,又背對著我,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只聽到瑤英又說道:“弘哥哥,你說了要對我負責的,難道你不要我了嗎?你反悔了嗎?如果我懷孕了,你想我們的寶寶生下來就成為私生子嗎?”
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了我一臉,我直起腰,默默地退了下去,還有什么必要偷聽下去?
萬一被他們發現,我連最后的一點尊嚴都要失去。
失魂落魄地找到來福他們,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們回去吧!”
來福問道:“沒見著人嗎?”
小虎子道:“李福他們幾個隨從住那邊,要不小的過去問問?”
我喝道:“要你們跟我回去,聽不懂人話嗎?”
兩人嚇了一跳,連忙牽了馬來,再不敢多嘴。驛丞忙道:“想是出去了,等他們回來。小的代為傳話……。”
我不等他說完,猛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疾馳而去。
此時已近黃昏,山里陰冷的風夾著濕氣,呼嘯著從我耳邊刮過。但我感覺不到一時寒意,相反的我的胸中就似燃燒著熊熊烈火,灼燒得我口干舌燥、呼吸困難。
我感到我多么可憐又可笑,我自以為是地認為弘哥哥會永遠在原地等著我,我不忍傷他太深,所以我糾結,我徘徊,我無法全心對待成德,我希望永遠維持現狀,即使我因此成為老姑娘也在所不惜。
卻原來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癡人說夢。
這世上當真是沒有誰會為誰不求回報地堅守一輩子。
弘哥哥!弘哥哥!你到底還是接受了瑤英,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我終于完全失去宏哥哥了。
原來有些東西,真的要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有些愛,要失去之后才知道它已深入骨髓。
那徹骨的心痛和灰心,告訴我,我原來最在乎的還是宏哥哥。
可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用?
我只有找成德去,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安心跟他過日子吧!
忘了宏哥哥吧!放了宏哥哥吧!
我一刻也不能等,一回到家,我立即稟告阿瑪額娘,我要回京城去。
一家子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極力勸阻。我哪聽得進去,要不是天色太晚,我恨不能馬上就走。
阿瑪額娘見勸說無效,只好由我,且連夜幫我收拾行李,又安排了鄂圻護送我。
第二天起來,我猶抱有希望,幻想弘軒得知我去找了他,今天就回來了,從此又做回我的宏哥哥。
可是沒有,他依然不見身影。他終究還是舍棄了我,做了別人的情哥哥。
挨到十點左右,我懷著滿心失落,怏怏地上了路。
別了!云南!別了!弘哥哥!別了!鄂敏的少女時代!
一路慢吞吞,我又大病了一場,等磨到京城,已到了十二月份,算算日子,離過年也不過二十來天了,再過十來日,只怕阿瑪他們也回京了。
一行人先回府里安置妥當。我向三位哥哥打聽了成德的消息,得知此去景陵要半天時間,且景陵警戒森嚴,一般人輕易靠近不得,如要進去探訪或者傳里面的人出來見面,都要經宗人府批準。
三位哥哥如今春風得意,又為人謙和,深得人心,搞張通行證自然不在話下。我暫且等上一兩日。
于是先去探訪阿其九。幾年未見,阿其九老了許多,紅玉又生了一個女孩,身材已微微發福。
見了我,兩口子都直抹眼淚,好不容易止住了,阿其九就只管傻笑,紅玉就一個勁兒地夸我還是少女模樣,可見女人就不該結婚。
我笑道:“既然如此,讓阿其九休了你,你和我一輩子單身好不好?”
紅玉道:“已上了賊船了,如今娃也生了兩三個,身材也走樣了,我這朵花兒已被摧殘得差不多了。如今就算再單身也回不去了,沒得還便宜了他。這吃虧的買賣做不得。”
大家取笑一回,倆口子便極力留我吃飯住宿。我想想也好,同意了。
我四處瞧了瞧,發現阿其九家中奴仆只剩了兩三個,紅玉和另一位妾竟然要親自下廚做事。
他家中的擺設也寒酸了許多,那些精致的玩意兒都不見了。
我驚訝道:“你們過得很不好嗎?雍正也對付你們了嗎?”
阿其九嘆道:“敏敏,先前我和弘軒一起做生意,一直順風順水,那時我還以為我有本事,卻原來不過還是因為我是隆科多的兒子的緣故。如今我阿瑪蒙難,我就一無是處了,做什么失敗什么,上個月就連那農莊也被人騙了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逐出家門也好,不逐出家門也罷,我終不過是隆科多的兒子。”
紅玉道:“那農莊,我看是上面故意設的圈套,不然那幫人不會那么囂張。”
阿其九喝道:“你胡猜什么?不要命了么?說了認命了!”紅玉嚇得連忙禁口。
我沒想到隆科多不過下臺幾個月,阿其九就一落千丈,走到這步田地,不禁感慨萬分。
因說道:“不是讓你們有困難就來找我嗎?你看你們燒的什么炭?把我眼睛都要熏瞎了?”
阿其九道:“你上次已托人送來很多了,我一個大男人,怎好意思老向你開口。”
我奇怪道:“上次送的還不夠你們好好過完這個冬天嗎?”
紅玉連忙道:“他是傻子,自己一分沒用,全拿去送人了?”
我更加奇怪了,阿其九不好意思道:“我送了一半給我二哥一家,自他發配以來,二嫂她們窮得都揭不開鍋了。”
我點點頭,心想這是應該的。阿其九沉吟半晌,湊過身來悄悄道:“另一半,我拿去打點了。暢春園直屬皇上也就算了,可是他們還關押了我額娘,說是要逼她交出巨額財產。抄家的說,我家的財產絕不止那些。我去打點,只不過讓我額娘日子稍稍好過些。”
我聞言嚇了一跳,正色道:“阿其九,以后快別做這些傻事。無論你做什么都救不了你額娘,反而讓他們覺得關著你額娘有價值,更要關久一點了。相信我,你不作為就是最大的作為。”
阿其九懊悔道:“如此倒是我做錯了?我額娘也是如此對我說,她要我不要管她,又說你是一個好姑娘,以后你要是給我什么,我盡管接著,朋友之間有難同當也是正常。”
我點點頭,又問道:“他們一定派了人來搜了你的家吧?”
阿其九、紅玉連連道是。
我嘆道:“這就對了,他們奪你的農莊和店鋪,也不是當真要你那一點點東西,其目的不過想搜搜你家的財產是不是藏在那里。這樣的非常時候,你們索性撒開手,順其自然就對了。”
阿其九感動道:“敏敏,你總是這樣通透,這樣睿智。有了你,我一下就有了主心骨了。敏敏,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有多迷惘。現在好了,你總算回來了。”
紅玉也連連點頭,對我頗為佩服。
我心想你們不過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哪里就睿智了,我要是睿智就不會把自己的感情弄得一團麻了。
我本打算返回阿其九一大筆錢,想了想,風聲還沒過,那樣不妥。
于是拿出一張小額銀票,說道:“我的體己上次大多給了成德了,這些你們暫且拿著,先去買些好炭,添些過冬的衣服。等我阿瑪回來,我再給你們些銀子辦年貨。”
阿其九極力推辭,我生氣道:“連你額娘都知道要你依靠我,你倒跟我客氣。”
阿其九這才接了去。紅玉跟他的妾對我千恩萬謝,搞得我極為尷尬。
他們哪知道,這些原來就是他家的財產。
當晚就歇在阿其九家,大家圍在炕上聊天一直聊到深夜。
阿其九最關心弘軒的情況,偏偏我懶得說,好幾次想告訴他們弘軒有了心上人了,我要和他決裂了,想了想,忍住了。
還是讓弘軒親自告訴他們吧!
我又感慨萬分,覺得還能和阿其九一家如此其樂融融地待在一起,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不知道將來弘軒瑤英成了家,我還能不能以這樣的好心態平靜面對。
有時想想可能不會,因為我現在想起他們還會心痛,有時想想一切皆有可能,時間會改變一切,也許到時我就釋然了。
將來太遙遠,還是想想后天與成德的相會吧!
這天,大哥終于辦來了探視許可證,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備了一輛馬車,帶著翠竹、來福就往景陵趕去。
三位哥哥公務繁忙,鄂圻才回京,請吃的朋友排成了隊,都沒空,阿其九不放心,到底還是跟了去。
景陵位于唐山遵化馬蘭峪清東陵昌瑞山腳下,與清東陵蜿蜒相連,占地80多平方公里,此時大大小小的建筑就有一百多處。
光從風景來看,這里環境幽雅、景色宜人,是個好去處。可又有誰知道,這里不僅埋葬著皇帝還軟禁著皇子。
它不僅是死人的墳墓更是活人的監獄。
我們來到大門,門衛驗了通行證,說只能讓一個人進去還必須說清楚與被探訪人的關系。
我只好說我是成德的未婚妻,這些是我的陪同,我一個人進去他們不放心。
那門衛盯我半天,冷笑道:“那拉公子惹下的風流債還真不少。這皮囊生得好,就是討便宜啊!”
阿其九見他言語無理,眼看就要發怒。來福忙按住他,且把那門衛拉到一邊,兩人嘀咕了幾句,又塞給他一些銀子。
那門衛再返回,立即變了臉色,極盡巴結奉承。
我心想連門衛都如此勢利,可想成德的日子有多難過。
最后準了翠竹跟我進去,又遣了另一位門衛過來帶路,還一再強調只能見成德,千萬不要跟十四阿哥接觸,這里面眼線多,容易惹禍。
我一一答應。于是阿其九、來福留在外面,我帶著翠竹走了進去。
七彎八拐的來到陵園最偏僻的一排房屋,那門衛道:“那拉公子就住這里了,小姐請自己進去吧!小的避嫌,就在那邊等你們了。”
我點點頭,懷著激動的心情,快步走了進去。成德果然在里面,此時正在書桌前練字。
咋見之下,只覺得他神閑氣定,面色紅潤,恍惚又恢復了之前的風采。
我叫聲:“成德!”
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似乎有許多的委屈要向他訴說。
成德猛然間抬頭看見我,奇怪的是不但不見驚喜,臉上反而閃過一絲慌亂。
他緊張地左右看了看,脫口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沖上去一頭扎進他的懷里,哭道:“成德,我想你了!我趕回來了。我們馬上成婚,從此你在哪我就跟到哪,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離了。”
成德竟然掰開我的身子,皺著眉問道:“敏敏,你回來了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我正要解釋,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小孩子叫阿瑪的聲音。我循聲往門外望去,只見一位美少婦牽著一位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我定睛仔細一看,那少婦竟然是張廷玉的女兒張辛眉。
我驚得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她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張辛眉見到我估計也是驚呆了,她立在那里,手足無措。時間瞬間凝固。
半天,她似乎反應過來了,突然抱起那小孩就走。
我下意識地追了出去,見她馬上就要逃走,條件反射似的一聲斷喝:“站住!”
張辛眉立即停住。
估計我的聲音太大,面部又猙獰,那小孩嚇得“哇”的一聲哭道:“額娘,我怕。”
張辛眉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抱著那小孩頭也不回地飛跑而去。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一時懵了,哆嗦了半天才問翠竹道:“你聽清楚沒有?他是不是叫成德阿瑪,叫張辛眉額娘。”
翠竹似乎也驚呆了,她機械地點了點頭。
我反身沖進屋,只見成德臉色慘白的癱在椅子上。見我進來,他立即站了起來,眼神游離地看著我。
我等著他給我解釋,可是他只沉默不語。我到底忍不住,壓抑著情緒問道:“孩子幾歲?”
成德答道:“九月底才滿的四歲。”
聽了他的回答,一切事實不言而喻了。我反而突然平靜了,淡淡道:“這么說康熙六十一年,你一面向我求婚,一面與張小姐暗渡陳倉了?”
成德道:“我沒有!”
我冷笑道:“那奇怪了,難道那小孩是人工授精做出來的?”
成德漲紅了臉,說道:“敏敏,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我繼續質問道:“很好!這么說,我在蘇州的幾年你很少給我寫信,也不是情勢所逼,而是忙著照顧她們母子了?”
成德哀求道:“敏敏,我沒有,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請你聽我解釋!”
我強忍怒火道:“說吧!我聽著呢!”
成德向我靠了靠,試圖抱住我,我一甩手躲開了。
他只好站在一邊,無奈道:“敏敏,你不要這樣子。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是你太執著,想法異于常人。我沒有背叛你,從來沒有。在我這里,唯一的正妻只有你。”
他揣度著我的臉色,小心道:“只要你愿意,明天我們就可以成婚。辛眉她即使有了孩子,也不過是妾。敏敏,你也知道我心中只有你,我今生的最愛也只有你。這一點從來就沒變過。”
我怒極反笑,說道:“如此說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還是很高了?我還要感謝你看得起了?”
成德道:“敏敏,只要你愿意,我現在就可以娶你為妻。”
我氣得渾身發抖,突然怒從心上起,抓起桌上的硯臺就向他砸去。
成德猝不及防,正好砸在他額頭上,一時血流如注。
成德用手捂住額頭,低聲下氣道:“敏敏,你冷靜點,就算我對不起你。求你了!你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我歇斯底里道:“你有了別人,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瞞著我?難道我還會破壞你的好姻緣嗎?”
悲憤充滿了我的胸膛:“你騙我!這么多年來你竟然一直在騙我!你編織那些謊言要我等你,你就這么自私,有了別人還要拖著我,轄制我!”
成德一言不發,半晌,他突然冷笑道:“好。我明白了,你生氣是因為我沒有及時放手。這么多年來,是我阻礙了你和你那個好哥哥的大好姻緣。”
他看著我,一臉寒意:“很好,我現在放手好了,我們解除婚約好了。你不是老說將來的日子還長得很嗎,那么你趕快去找你的好哥哥,從此快快樂樂地過完下輩子吧!”
我突然醒悟他說得也有道理,也許我的潛意識里真正生氣的理由就是這個。
于是我頓時泄了氣,呆立半晌,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成德突然一聲怒吼,我抬出門檻的腳只好收回,背對著他立定,且聽他還有什么話要說。
身后傳來成德悲憤地質問:“西林覺羅。鄂敏,你是不是從來就未愛過我?康熙年間你接受我,是不是只是把我當成逃避弘軒的工具?自從弘軒被正了名,擺脫了與你的兄妹關系,你就巴不得我提出退婚,好了無牽掛的與他在一起,是也不是?
他的話直擊我心:“西林覺羅。鄂敏,你愛的男人一直只是弘軒,是也不是?”
我不轉身也不言語,事已至此突然覺得所有的解釋都失去了意義。
我默立片刻,還是感到就此離去是最好的選擇,于是從脖子上扯下訂婚信物,一把丟在腳下,抬腿就走。
成德卻猛地沖過來,從背后把我緊緊抱住,“敏敏!”
他喃喃道:“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心中還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會現在回來找我。是我該死,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求你了,不要離開我!我愛你,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們明天就成親,好不好?”
我轉過身,滿臉是淚,哽咽了半天,才絕然道:“成德,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我們再回不去了!你讓我走吧!再待下去,我們也只有互相猜忌,互相謾罵,互相傷害。我不想我們分手的姿態太難看。”
成德聞言松了手,一臉的失魂落魄。
我不忍再看見他眼中的痛楚,怕自己一時心軟,從此又糾纏不清,于是狠下心,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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