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我跟弘軒已成婚六年了。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很多人很多事,皆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和弘軒搬到了郊區(qū),每天以田園耕作為樂,我們已育有一兒倆女,最小的也已經(jīng)兩歲,受不了無限制地生下去,有時我也偷偷研究如何避孕。
阿瑪已調(diào)回京城兩年,在朝中任軍機大臣,管翰林院掌院事,加銜太傅,如今他深得圣寵,與張廷玉分庭抗爭,形成兩派朝廷勢力,分別成為滿官與漢官的代表人物。
姐姐留在云南,與岑映宸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瑤英姑娘如今與我們當成親戚來走,她還未嫁,總揚言要向我學(xué)習(xí),慢慢等待另一半的出現(xiàn)。
我明白她還戀著弘軒,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心,弘軒根本沒有納妾的心思,因此我也不以為意。
哥哥弟弟們皆已成家生子并在朝中擔(dān)任要職,二哥因叔父子息單薄,過繼了出去。
我們家因姻親關(guān)系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政治集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如今它正如日中天、滿門榮耀。
隆科多于雍正六年死于禁所,李四兒于次年追隨而去,佟佳氏以令人惋惜之勢迅速敗落。
阿其九倒成了家族的中流砥柱,他如今與我們走得很近,一周當中總有一兩天在我們府里度過,我也總是逮著機會,就把他家的財產(chǎn)不著痕跡地還給他,所以他過得很富足。
成德仍隨十四阿哥軟禁于景陵,聽聞他的身體如今大不如前,前不久又舊病發(fā)作,大夫診斷估計是家族遺傳病。
張辛眉又添一女,她倒是心滿意足,唯一遺憾的是張廷玉仍然對她不聞不問,全當沒她這個女兒。
我與成德再未見過面,倒是弘軒與阿其九經(jīng)常在我的驅(qū)使下,逮著機會就去探望他。
生活就像一本浩瀚的書,我們都是書中的人物,然而情節(jié)走向如何,我們都無能無力,只好順其自然、隨波逐流。
唯一可以操縱人物命運的,只有我那皇帝阿公雍正。
如今他和熹妃終于徹底相信弘軒和我的確沒有爭名奪利之心,他曾經(jīng)假裝熱愛田園之樂過,所以分得清我們是真心還是假意。時不時的,他也會來我們府上住住。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在服食丹藥,便好心把丹藥的危害跟他說了說,哪知他立即跌下臉來,很是不悅。
從此我干脆不再向他提任何建議,他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來了想干嘛就干嘛,我們絕不干涉。這樣一來,雙方倒還相處融洽。
他實在是個任性的老頭!不過他是真心喜歡弘軒,認為他心地純良、至情至性,像極了他的額娘。
對于弘軒老去探望成德的行為,他也似乎暗含默許之意,估計他也只是打算限制成德他們的自由,并沒有要虐待他們的意思,有些事情過分了,大概也是底下那些勢力小人拜高踩低而已。
眾人眼中將來君王不二人選的皇子弘歷,有時也來我們的府邸坐坐,他如今跟弘軒很親,大哥叫得很順口,倒是熹妃,似乎對他的行為頗有微詞。
我與他相處得小心翼翼,后來我勸說雍正奪了弘軒貝勒爺?shù)姆馓枺僖娭麜r,我才稍稍安心。
弘軒倒是坦蕩蕩,他的心里除了我和孩子,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事。
弘軒很聽我的話,常掛在嘴里的話是:“我相信你,你說了算。”
這天我們在田間種菜,他又說這句話,我于是逗他道:“是不是我說什么你都相信?”
弘軒肯定地點點頭,我笑道:“那我說我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我是從一個叫做二十一世紀的時空穿越過來的,你信不信?”
弘軒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心想這也信,真的假的?
忍不住試他道:“那我說明天就會下雪,你信不信?”
弘軒又笑著點點頭,我不依了,嚷嚷道:“哦!這你也信?如今還是七月份,天熱死人,你也信!你這是毫無原則的盲從,你逗我玩啊?”
弘軒一把抱起我,哈哈笑道:“誰叫你的小腦袋里總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原來他當我胡說啊!真氣死人!我捶死他!
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翠竹與來福的大兒子走了過來,奶聲奶氣地傳話道:“老爺,夫人,額娘要我來傳話,家中來客人了,請您們馬上回去。”
我們問他是誰,他說不認識,弘軒便抱起他,和我回家去。
一走進堂屋,只見張辛眉正著急得在屋中踱來踱去。我和弘軒對視一眼,不明白她怎么來了。
哪知她見了我們,一把跪了下去,哭道:“妹妹,請你救救成德!”
我們嚇了一跳,連忙拉她起身,問清緣由,原來昨天雍正一張圣旨,要把成德調(diào)往達里剛愛操練蒙古兵,成德身子骨弱,軍營里又不準帶家屬,怎吃得消。
張辛眉急得就如熱鍋上的螞蟻,馬上去求張廷玉,哪知吃了閉門羹,實在沒法,只好趕來求我們。
我和成德聽了也著了急,馬上準備動身進宮。我心里埋怨,這個雍正,每年不搞出點事來,就好像生怕別人忘了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匆匆趕到宮里,雍正倒是很快接見了我們。我們說明來由,他便沉了臉,不悅道:“這么久不來看朕,一來就是為了一個外人來興師問罪的。”
我也不辯解,只拉著弘軒跪了下去。雍正沉吟半晌,揮手屏退左右,說道:“朕近年來總覺得身子不爽,無端端地也會氣短心悸,朕恐怕天有不測風(fēng)云。”
我瞧雍正的臉色潮紅,明顯屬于鉛中毒,我知道雍正在位時間不長,基本上屬于英年早逝之類,難道會于今年駕崩?可是那跟調(diào)走成德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雍正繼續(xù)道:“軒兒,朕百年之后,只放心不下兩件事。一件是你,雖然你心性淡薄,但萬一奸佞之徒別有用心,也保不住新君對你起疑。”
他皺著眉頭,叮囑道:“到時你要記住了,你唯一的依靠就是你岳丈鄂爾泰。朕已擬好遺詔,朕百年后,封鄂爾泰和張廷玉為顧命大臣,死后配享太廟,有了他這個保障,你可一生安樂。”
略一沉吟,他嘆道:“另一件就是你十四叔,朕知道這么多年來,他一定忌恨著朕,如今放他出來,他一定心有不甘,趁新君根基不穩(wěn),再興風(fēng)作浪也不一定。所以,朕要拘禁他到新君上位,屆時由新君解放他,他一定會心懷感激。”
他犀利的眼神瞥向我:“對于成德,也是同樣的道理。這么多年來,他與十四早已命運相連,不可分割,十四能夠倚重的人,也只有他而已。我放他出去操練蒙古兵,不過想試試他的忠心,等新君上位,他想返回,就讓新君召回他好了。”
弘軒聞言磕頭道:“皇阿瑪,您會長命百歲的,何必操心那么長遠的事。”
雍正擺擺手,說道:“朕自己的身體,朕自己知道。你不必多言,這些意思朕會全部寫進遺詔里,你們就不要瞎操心了。今日的話只有你們自己知道就好,不準傳給任何人聽。”
我心想看這形勢我們說什么也沒有用了,真是個固執(zhí)的皇帝。反正他也不長命,成德在那也待不了多久,就不要多費口舌了。
于是告退,出去把張辛眉好一頓安慰。張辛眉沒法,只好期期艾艾地走了。
果然,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雍正駕崩,傳位于弘歷,定國號乾隆。
阿瑪與張廷玉以及鄂圻的岳丈莊親王等受遺命輔政,特賜阿瑪與張廷玉他日可配享太廟。
乾隆元年正月,大赦天下,十四阿哥恢復(fù)自由;成德被召還,升一等侍衛(wèi),屬從三品。
但是仍然沒有恢復(fù)他揆敘一脈的身份,所有的家族榮耀皆歸于他過繼過去的另一支那拉氏旁系。
此時耿格格已逝,永福永壽本就是過繼且又一蹶不振,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揆敘一族,算是徹底隱沒了。
我和弘軒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且閑看風(fēng)云變幻,雖然攪動風(fēng)云的都是我們的至親。
大家的生活都似乎越過越美好,唯一的遺憾就是成德的身體很不好,聽說他又病了。
這年的十月初七是我34歲生日,我本打算悄悄地過,偏偏府中還是來了一大堆人,少不得又是一天熱鬧。
宴席吃到一半,祥兒來傳話,說成德很不好,請我過去見一面。
我聞言臉色霎時慘白,八年了!我們已有八年沒見面了!
此時他來找我,又是在我生日的時候,恐怕他的情況不僅僅是不好那么簡單。
弘軒陪著我,匆匆忙忙向成德府里趕去,馬車上我手腳冰涼,身體微微有點發(fā)抖,弘軒便靠過來緊緊擁著我。
我默默祈禱成德不要有事,他受得苦已經(jīng)夠多了,老天不能那么不公。
來到成德的病榻前,只見成德臉色蠟黃,已瘦成了皮包骨,我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他見我來了,強撐著要坐起身,我連忙趕過去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成德,你快好起來,這才剛剛苦盡甘來……。”
就再說不出話來。成德凄慘一笑,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好不了了,這就是我的命。我的伯父、叔父還有我的阿瑪都是短壽的,我像他們……”
說著就是一陣劇烈地喘息,好不容易止住了,只見他顫巍巍拉起張辛眉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說道:“我走之后,只放心不下她和孩子。辛眉命苦,跟著我受盡了罪,還落得眾叛親離。我走了,她和孩子可怎么辦?”
我流淚道:“你放心,我照顧他們,我把他們接到我府上去,讓他們跟我們生活在一起。我會把他們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任誰也欺侮不了他們。”
成德點點頭,撫著我的手說道:“對不起!這輩子我們總是錯過,終究是無緣。我讓你受了那么多煎熬,偏偏死了還要麻煩你。”
我聞言哭倒在他的床上。等我再抬起頭來,只見成德已斷了氣。
一時哭聲一片,弘軒也背過身去偷偷抹淚。張辛眉一言不發(fā),早哭成了淚人。
我站起身來,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慰的話已到嘴邊,只是說不出。
她卻強忍了淚水,把一雙兒女推到我面前,說道:“這是你們敏敏姨媽,以后你們就跟著她好好活下去。她人很好的,會教你們讀書、識字、學(xué)本領(lǐng)。你們要好好做人,給你們的阿瑪爭口氣!”
說完逼著孩子給我行禮。那女孩還小,只會嚎啕大哭,那男孩卻懂事了,跪下來恭恭敬敬給我磕了一個頭。
我忙抱起他。張辛眉突然也跪了下來,也給我磕了三個響頭,拉也拉不住。
弘軒認為此時操辦成德的身后事才是正理,他去打點外面的事務(wù),成德府中的事還是要我來安排。
我只好強忍了悲痛,集合成德府中下人,分派工作。因人手遠遠不夠,又遣了小虎子到我們府上去借人。
等我安排好一切,回頭發(fā)現(xiàn)張辛眉還趴在成德身上,我便過去勸她,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被褥上嫣紅一片。
我的心砰砰直跳,顫抖著吩咐一個丫頭把她翻過來。那丫頭依言把她翻了過來,嚇得失聲尖叫。只見張辛眉滿頭滿臉的血。
她割腕自殺了!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時光如白馬過隙,轉(zhuǎn)眼很多年過去了。
我和弘軒生活得依然很幸福,很幸福。
作為蔣晶晶的記憶已在我腦海里漸漸淡去,有時想起,總覺得它遙遠地就如一場夢。
我的臉上總洋溢著笑,如果偶爾我蹙著眉頭,那一定是我想起了某位故人。
歷史的長河緩緩流動,有時波濤洶涌,有時風(fēng)平浪靜,我且一路長歌,笑看風(fēng)云。
好像是宿命輪回一般,我的前身27歲結(jié)婚,我的這世仍然27歲結(jié)婚。
但,我的婚前恐懼癥消失了,隨著婚禮的臨近,我是如此的興奮與期待。
原來,所謂的婚前恐懼癥只不過是不確定、不夠愛。
翠竹說我臉上都發(fā)著光,嘲笑我樂嫁之心表現(xiàn)得太明顯,也不嫌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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