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當(dāng)天,解語被太后安排的人好好地打扮了一番,來古代這么久,她第一次化妝,第一次著正裝。衣服妝容首飾鞋襪,全套都是任貴妃為她挑選的。她全程都是迷茫的表情,即使心里非常清楚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太后娘娘,民女這么打扮,要伺候您可不方便。”解語抬手,看了眼寬大的袖子,為難道。
“不用你伺候,你今晚就高高興興地坐在哀家身邊,有好事等著你!”任安眉神秘地道。
“好事?”解語眨了眨眼,思索了一會兒后連忙跪下:“太后娘娘,民女還不想嫁為人婦,求您別給民女賜婚。”
“你這孩子,快起來!哀家可不會亂點鴛鴦譜,放心吧!”任安眉被她緊張的樣子逗樂了,都二十出頭的老姑娘了還這么怕嫁人。
“謝太后娘娘。”語罷,解語便起身走到任安眉身邊,盡職盡責(zé)地為她把了下脈。
“靈杉,你來了。”解語剛把工具收好,就聽見任安眉叫陸襲遠。
“草民拜見太后娘娘。”陸襲遠行完跪拜禮,看到盛裝的解語,露出驚艷的神色,眼里還閃過一絲柔情。
他這一眼被任安眉逮個正著。原來這兩個孩子互相傾心啊!難怪解語那么怕被賜婚,她想嫁的人是陸襲遠。
任安眉只知道陸襲遠身體不好,但糟糕到什么程度,并不知曉。既然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有情,將來能幫的,她一定會幫忙的,為了這個可憐的孫兒,也為了她喜歡的干孫女。
她對這一對是喜聞樂見,就怕許翰山不會答應(yīng)自己的女兒嫁給陸襲遠這個明著是商賈,暗地里是謀士,還體弱多病之人。一件一件來吧!先讓解語認親,再被封為公主,親事先先擱一邊。
慶功宴酉時開始,待所有人入座后,太后和金宇帝才出現(xiàn),而解語作為今晚的主角,在太后身后,慢慢地邁著步子亦步亦趨地跟著。陸襲遠則坐在翟鳴鶴夫妻身后一個不起眼卻視角極好的座位上,靜靜地望著解語。
在幾聲萬歲之后,大家重新入座,因為金宇帝還沒有發(fā)話,大家都拘謹著沒有抬頭,許翰山也沒看到太后身邊的解語。
“諸位愛卿,今日這慶功宴雖是為凱旋歸來的許翰山將軍所設(shè),但大家也不必太過拘禮。”金宇帝說完,大家不約而同地放松下來,等著他說后面的話和喝開席酒。
“奇麗國這十多年來,時不時地侵擾我大周邊境,還和迦南國狼狽為奸,妄圖侵占大周的領(lǐng)土,幸得鎮(zhèn)遠大將軍許愛卿帶領(lǐng)著將士們堅持抗敵,才有中原百姓的安居樂業(yè)。如今迦南國被滅,奇麗國歸降,邊患已除,許愛卿功不可沒!”
“來,朕與文武百官一同敬許愛卿一杯。”說完,金宇帝率先起身舉杯,其他官員則按照品級先后起立。
“敬許將軍!”整個大殿內(nèi)響聲震天。解語看不得這種場面,她抬手揉揉眼角,因為她覺得震撼得想落淚。
“謝陛下!謝諸位同僚!”許翰山喝完杯中酒,感謝道。
“諸位愛卿,今日是個好日子,我們大周是四喜臨門。”金宇帝喝完酒,并未坐下,而是開始今日的重頭戲。
“第一件,許愛卿得勝回朝。第二件,太后身體康復(fù)。第三件,朕要收一名義女。第四件,許將軍四年多前失蹤的愛女已經(jīng)尋回。”這話音才落,大殿就炸開鍋了。
當(dāng)事人許翰山聽聞自己女兒被找到,剛毅的臉上悲喜交加,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這位,就是許愛卿之女許妍君,也是朕今日要收的義女。”說完,他示意解語走到大殿中間。解語微微福身后,便聽話照做。
許翰山見到解語那一刻先是一驚,隨后開始止不住流淚,快五年了,他沒想到她還活著,而且皇上還要收她當(dāng)義女,這是何等榮耀?
“皇上?”解語尷尬地在中間接受各種議論和注目禮,對這個結(jié)果表現(xiàn)得非常意外。
“英賢,你來解釋。諸位愛卿都坐下吧!”金宇帝把話題拋給翟鳴鶴。
“是,父皇。”翟鳴鶴領(lǐng)命。
“許將軍,許姑娘。”他走到二人中間。
“五年前許姑娘從關(guān)外回京打理將軍府事務(wù),可沒多久就失蹤了。許將軍苦尋多年無果,父皇得知后,便吩咐小王幫忙找尋,所幸終于在前不久尋得。而巧的是,許姑娘一直在陸宅當(dāng)大夫,并且受到禮遇。”
“前幾日皇祖母身體有恙,醫(yī)治了幾日不見好轉(zhuǎn),小王心急如焚,便請許姑娘幫忙。三日不到,皇祖母就痊愈了,此乃大功一件。且皇祖母與許姑娘特別投緣,便請父皇收她為義女封為公主,可時常進宮陪伴。”
“只是,許姑娘當(dāng)年頭部受到創(chuàng)傷,失去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還請許將軍到許姑娘身邊,確認是否是您失散的女兒。”翟鳴鶴說完,便退到一邊,把位置讓給許翰山。
許翰山走到解語身后,抱歉道:“請姑娘把頭發(fā)撥到左側(cè)。”
解語照做,許翰山看了看她的右耳后,果然有一顆朱砂痣。再看她的左手,食指上還帶著那枚歐珀石戒指。確認是許妍君無疑了。
“君兒,你真的是我的君兒!”許翰山此刻沉靜在重逢的喜悅中,上前緊緊把解語抱在懷里,五年不見,他差點以為她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如今活生生地在他眼前,跟做夢一樣。
“許愛卿,祝賀你與愛女重逢!朕還有旨意,準(zhǔn)備接旨吧!”雖然許翰山老淚縱橫的模樣特別稀有,但文武百官們都等著,先把圣旨宣讀完,才好開席。
“臣,接旨!”
“民女,接旨!”
許翰山父女二人聞言,下跪侯旨。
“詔曰:鎮(zhèn)遠大將軍許翰山征戰(zhàn)十六載,平定外亂,使國定民安,功不可沒,賜黃金萬兩,良田百畝,南海六分珠百顆,將軍府一座,千里馬十匹,封,一品定遠侯。其女許妍君,醫(yī)術(shù)高明,治愈皇太后頑疾,賜玉珠十掛,黃金千兩,錦緞十匹,封,一品錦華公主。布告天下,咸使聞之!領(lǐng)旨,謝恩!”太監(jiān)總管劉喜讀完圣旨,便送下臺階,交給許翰山,小聲道了句恭喜,而后回到金宇帝身邊伺候。
許翰山父女磕頭謝恩后,仍跪著等金宇帝發(fā)話。其他官員則齊刷刷地依次恭喜太后,皇上,許翰山和解語。
“好了,大家都入座吧!開席!”金宇帝見正事已做好,忙招呼大家吃飯。
“來,坐為父身邊。”許翰山挪了挪地方,給解語騰出位置。宮女們也非常有眼界力地多拿了一副碗筷過來。
上了三個菜后,許翰山走到大殿前半部跪下,對金宇帝道:“圣上,老臣父女團聚多虧圣上和五殿下,老臣叩謝皇上,叩謝五殿下。”說完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見許翰山這么鄭重,解語趕緊放下筷子,跪在他身邊,也跟著磕頭。
“許愛卿快快請起!”金宇帝見狀,忙從龍椅上起身,下去把許翰山扶起,翟鳴鶴則過去扶起解語。
“許愛卿不必多禮。朕還要謝謝你生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治好了太后的病,還讓她老人家那么高興。”金宇帝知道,再多的賞賜,都不如幫許翰山找到獨生女許妍君珍貴。而翟鳴鶴把功勞都給了他,這孩子很識大體。
許翰山欠的不僅是翟鳴鶴的人情,是整個皇室的人情,如此一來,他會更加忠心于皇家,忠心于大周。
陸襲遠坐在暗處,帶著笑意看著翟鳴鶴。他這么做,讓原本猶豫不決的金宇帝,又偏向他幾分。
按照解語所說,金宇帝在位四十六年,還有一年左右,就是翟鳴鶴的時代了。
陸襲遠并沒有提議翟鳴鶴把功勞讓給金宇帝,不是他沒有想到,而是他知道這個一直依賴他的五皇子已經(jīng)羽翼漸豐,以后沒有他的輔佐,也能做得很好。
陸襲遠一直在培養(yǎng)的,是翟鳴鶴思考問題的格局和方式,而他也沒有讓人失望。
“只是啊,今后愛卿可要舍得讓君兒時常入宮看望太后和朕,你不會怪朕跟你搶女兒吧?”金宇帝打趣道。
“老臣不敢,承蒙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厚愛,是君兒的福分,老臣感激不盡,怎能怪罪。”許翰山汗顏道。
“好,我們還是快回座位,不然在座諸位都要餓肚子了。”金宇帝在許翰山耳邊輕語,許翰山聽完忙行了個禮,退回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就是百官一組一組的過來祝賀敬酒,場面愉快熱鬧。
其他皇子也都逐一過來歡迎這位新妹妹,只有翟鳴禮黑著一張臉,眼神不善地望著解語這邊,陸襲遠的腦子開始快速運轉(zhuǎn)。
如果說翟鳴禮是記恨之前解語對他的戲弄,但現(xiàn)在她是太后和皇上跟前的紅人,再怎么不爽也要過來祝賀一下。
可他并沒有,而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看上去很緊張。他不認識解語,卻知道許妍君,才會在知道解語就是許妍君之后,如此反常。如果陸襲遠沒有猜錯,許妍君當(dāng)年失蹤,一定跟他有關(guān)。
就在他還想繼續(xù)抽絲剝繭,考慮怎么從翟鳴禮那里套出他與許妍君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了他的思路。
“快去告訴公主,陸公子暈倒了。”在陸襲遠前面坐著的五皇子妃南宮盈秀聽到陸襲遠的咳嗽聲,等她回頭他已經(jīng)昏倒在地,便差身邊的宮女去請解語。
“公子!”解語得知后,道了聲失陪,立馬找到陸襲遠,把脈后得知是突發(fā)性過敏,而且他的喉嚨腫得厲害,呼吸困難,非常危險。
她脫下外套,命人扶他躺下,跪在地上為他針灸,大約半刻鐘過去,他才呼吸平穩(wěn),但仍舊昏迷不醒。期間翟鳴鶴把圍觀之人擋在一旁,給陸襲遠留出空間。
“解語,不,皇妹,靈杉怎么樣了?”翟鳴鶴緊張地問道。
“回五皇兄,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以他的身體狀況,得好好修養(yǎng)個把月才行。”解語皺著眉頭,心情非常煩躁。
她看了眼陸襲遠桌上的食物,又聞了聞他喝了一半的湯。懊惱地大聲道:“我居然忘了交代,公子對花生過敏,不可以吃任何一丁點有花生的東西,湯都不能喝一口的。”
“靈杉自己不知道嗎?”翟鳴鶴覺得奇怪。
“公子身體不好,味覺比一般人弱,之前公子吃東西之前我都會先一一嘗過,確定沒有問題才讓公子吃。今天是疏忽了。”解語還在自責(zé)中,“要把公子送回去休息,地上太涼了。今天是父親的慶功宴,也不好因為公子的身體耽擱大家盡興。”
“少欽,快把靈杉送回他住的地方。”云少欽奉命背起陸襲遠,解語緊跟其后。
“君兒,你去作甚?”許翰山叫住解語。
“父親,公子是女兒的恩人,如今他發(fā)生意外,女兒怎能袖手旁觀?且他的身體一直是女兒在調(diào)理。請父親在此飲酒,女兒很快就回來。”解語正要轉(zhuǎn)身,卻被許翰山拉回來。
“你要去,也得跟太后和皇上說一聲。”
“是,女兒一時心急,失禮了。”說完,解語便去向太后和皇上簡明說了情況,待他們點頭,她才跟云少欽一同送陸襲遠回住所。
任貴妃聽到陸襲遠因為花生過敏,表情變得怪異,因為她也對花生過敏,可翟鳴鶴卻不會。這讓她不禁在意起來。
二十多年前,她留著陸襲遠最初的想法并不是做翟鳴鶴的影子,而是他的替死鬼。
嚴(yán)貴妃當(dāng)年還沒有垮臺,就算翟鳴鶴出生了,她依舊有辦法害他,所以有一段時間,在任雨嬌身邊的是年幼的陸襲遠,在陸家的才是翟鳴鶴。
直到嚴(yán)貴妃倒下,她才把翟鳴鶴換回來,三個月內(nèi)的孩子五官沒怎么長開,兩個孩子長得差不多,身上也都沒有其他印記。因此這事一直是個秘密。
當(dāng)年為了生翟鳴鶴,任雨嬌差點沒命,后來一直在休養(yǎng)。她只抱過孩子幾次,如果在這段艱難時期,孩子被調(diào)換了,她都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翟鳴鶴。
這段過去她本來已經(jīng)壓在記憶最深處不去想起,可陸襲遠跟她一樣也對花生過敏,未免太巧了。她要找機會證實這只是巧合,前途大好的翟鳴鶴才是她的兒子,而不是那個命不久矣的陸襲遠。
“公子,任貴妃聽說你過敏,臉色很不好看。”陸襲遠才醒來,解語就俯下身子,在他耳邊道。
“接下來,她應(yīng)該會想辦法滴血認親。”陸襲遠虛弱地笑了笑。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合情合理地拿到你和五殿下的血?”解語這點想不通。
“若是你,你會怎么做?”陸襲遠反問。
“我?藥引。”解語是大夫,能想到的就是這個理由了。
“人血的話,有五殿下在,何須我這個外人的?”陸襲遠提出異議。
“那……”解語語塞。
“其實我也不知她會怎么做,只要我的血能與她相融,而英賢的不能即可。”見解語苦思無果,陸襲遠決定不再逗她。
“公子,你居然也學(xué)會捉弄人了?”解語起身伸了伸腰,剛一直弓著,肌肉緊繃得都快僵了。
“以后這么冒險的事別讓我?guī)兔α耍銓ψ约翰粣巯В覅s心疼得要命呢!”解語看著他虛弱地面容,抱怨道。
“解語,以后不必再叫我公子,叫名字即可,現(xiàn)在你是公主,該注意的時候還是注意為好。”陸襲遠提醒道。
“好,靈杉哥哥”解語故意嗲聲嗲氣地喚了一聲。
“哥哥可以省了,否則我穿再多衣服都覺得冷。”陸襲遠笑道。
“是挺肉麻的。”解語聳聳肩道。
“對了,你過來,我還有件事要說。”陸襲遠忽然想起翟鳴禮的事,有必要提醒解語。
“小心三皇子,他應(yīng)該跟四年多前你失蹤一事有關(guān),而且,他可能會找機會繼續(xù)加害你,哪怕大家都知道你失憶了。”解語現(xiàn)在是定遠侯千金,還是新封的公主,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與一介草民形影不離,陸襲遠無法護她周全,只能提醒她凡事多注意。
“要我找機會套他的話嗎?”解語詢問道。
“先不必,他比我們更急,且待他先出手?我會派人盯著的,到時再定奪。”從解語這里他是得不到答案了,要想知道四年多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能從翟鳴禮那里入手。說不定,還能借機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好,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我明日再來看你。”解語出門把照顧陸襲遠的注意事項交代給小冬后,便與云少欽一起快步向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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