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年十一月,北方瘟疫四襲災情剛被控制住,前國叛軍便發動戰爭。白曦和奉命率領十五萬大軍前去平定。
元和十四年三月初,前國叛軍被盡數剿滅,白曦和凱旋歸來。
……
歲月苒苒,白曦和先大軍一步提前三天到京述職。
彼時三月,桃花初開,深紅淺粉迷得人睜不開眼。三棠湖后林的桃花開的格外艷麗如同多年前一般。
這桃花很多年不曾開的這么艷了。
白曦和剛剛從殿里離開,方才皇帝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他迷惑不已。他一身戰袍在身,懷里一塊璞玉沾染著他的體溫。
四個多月來他棄過戰袍,丟過戰馬,唯這一塊璞玉一直貼著身不曾離開過。
宮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頓了頓告別身旁同僚,大跨步走進那人。
“平叔。”他眉頭一皺,迷惑地看著他,“你怎么來了,是阿清讓你來的嗎?”
他剛說完就苦笑了一聲,阿清怎么會讓他來接自己。
她那么恨他,不是嗎?
平叔聞言搖了搖頭,臉色有些漲紅,欲言又止的模樣與剛才皇帝如出一轍。
他一手翻起袍裾一躍上了馬車,冷冷開口,“平叔有什么事等我見了阿清再說吧。”
“少爺。”
“怎么了?”
被喚平叔的男人呼吸聲有些急促,突然聲線打大了幾番,“您見不到夫人了。”
“她……”還是走了嗎?
過膩了這樣的日子,還是她不再想見到他了。
“夫人過世了。”
白曦和握著纖繩的手一頓,臉變得刷白。
他轉過身子看著平叔,聲音變得顫抖,擰著眉頭道:“你說什么,誰過世了。”
“夫人,夫人她病逝了,昨天早上侍女進屋子時夫人咳嗽不止,大夫還沒請來,夫人便沒了氣……”
“大夫說夫人這病有好幾個月了,她一直沒說,我們也不知道……”
白曦和只覺得眼前的天色突然有些暗了,好像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頃刻,馬絕塵而去。
白曦和回到府邸時,看到那滿面的白綾橫條,雙腿頓時有些顫抖。那顆在面對十萬敵軍都不曾有過戰栗的心臟,此刻一拍漏著一拍,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動。
有股聲音在他心里說,這不是真的,這都是騙人的。
他的阿清那么愛鬧,一定是她厭倦自己領兵打仗那么久,她一定生氣了。他要勝仗歸來的那封信大概昨天就送到了,她一定是要與他玩笑,所以鬧這么一出。
他推過大門一只腳剛剛邁過門檻,大片大片的哭泣聲就傳入耳里。
白宛沖他跑了過來,臉上淚痕明顯。
她先是一喜,然后嚎啕大哭起來,拽著袖子,抽抽噎噎起來。
“曦和,夫人她死了,她……”
白曦和眉眼一低,猛得推開那個哭哭卿卿的女人,怒斥道:“胡說什么,她,她怎么會死。”
“她的身子明明那么好,我走的時候她還好得很,讓我安心打仗早日回來,這……這才多久怎么會,怎么就會,不可能的,你們鬧夠了沒有。”
“這也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嗎,胡鬧你們,你們……”
夏宛被他推倒在地,還是一臉茫然,“曦和……”
白曦和踉踉蹌蹌地向廳院走去。
兩旁都是跪著哭泣抽噎的仆侍,中正立著一只檀花木雕的正棺。
他知道那里面躺著他心愛的女人。
他只覺腳下千斤重,眼圈深紅,望著那棺眼前愈發模糊不清。
“阿清……”望著躺在棺中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的姑娘,白曦和突然大吼一聲,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可惜啊,他的姑娘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
元和九年三月中旬,三棠湖后林的桃花一簇一簇開了大片。
一大片的林子盡是爛漫桃花,醉迷人眼。
游人如織,不過如此。
蘇亦清打小生活在北方,在此之前從來沒來過南方,也未曾見過桃花。這次是跟隨父親一同來了余杭,見了這人間仙境,也一覽這桃花之美。
只一眼她便深深愛上了這花,十多年來她從未見過這般清純無暇的花。
這花似出嫁的新娘略施粉黛嬌羞的臉龐,一同她的名字。
亦清。
嬌粉亦然,清純無暇。
她一身淺粉色長裙未施粉黛,黑發如瀑只是用碧青色絲帶輕輕綰起垂在身后。
一連幾天蘇亦清都出現在這后棠湖桃林之中。那張尚且青澀卻溫柔迷人的臉龐,不經然間卻也在這美人如云的余杭鵲聲四起。
人人在傳那桃林來了一個美極了的姑娘,身段小巧,未施粉黛卻美得人移不開眼。
就仿若下了凡間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
白曦和彼時在自家書院里看書,他那好友站在一旁喋喋不休,非要拉著他去瞧瞧那仙女模樣。
早就聽聞了有這么個姑娘的存在,聽上去遠比那王宮大臣家深院里的貴家小姐有韻味的多。
不過,這一切與他何干,他該好好讀書,過幾年就好同他父親那樣挑去白家大梁。
且不說會不會像他父親那樣一代武將保家衛國,倒時科舉掛職是必不可少的。
他被吵的耳乏,不經意間看到書上有這么一行字。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他嘴角一勾輕笑,想著究竟是何等姿色竟讓君王不想早朝。
他一頓莫名想要見見那桃色之間迷人眼的姑娘,究竟是有多美竟然在這不缺美人的余杭讓人夸其無人能敵。
……
剛下馬車,他手里仍是一卷書還翻在不早朝的那頁紙上。
好友早棄了他去尋那桃色美人。
他勾唇笑笑也隨他去了,約好一個時辰后回府。
這桃花開了幾天仍是盎然一片春意。
“黃師塔前江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他朝南邊走了幾步駐足在一棵桃樹旁,張嘴便輕輕吟了杜甫這詩。
忽聞一陣輕笑,他心中不悅正想著誰人在偷聽,抬眼去看。
一個姑娘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桃樹身后,桃花遮掩了她大半身影,面容也只是隱隱約約地映入眼簾。
她身于爛漫桃色之中沖他盈盈一笑,在這桃花之中他竟然一時失了神,甘于沉陷在姑娘笑顏之中。
一時分不清究竟是這桃色更媚人眼,還是那姑娘更嬌媚動人。
再一眼,只覺得這桃花都竟俗套至極在那姑娘面前慘淡失了色調。
原來那傳言不假,那姑娘是真的美,猶如那濃濃畫墨中走出來一般,不沾染這世間的俗套與污垢。
蘇亦清從樹后走了出來,腳步輕盈淺淺。她邁著步子朝他走來。
白曦和發覺她朝自己走來,一時又驚又喜就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元和九年五月中旬,白曦和捧著書卷霎時間想起蘇亦清離開了大半個月。
他低頭一笑,想著那小姑娘就要離開的模樣心頭一暖。
那時候她淚眼脈脈地看著他,拽著他的袖子輕輕開口,“阿和,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不會忘了你的。”他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頭發,“怎么可能會忘記你呢。”
這個他只看了一眼就讓自己沉迷得無法自拔,讓他那顆沉寂了近二十年的心臟悸動。
心動啊,哪有那么容易。
至于忘記她那就更不可能了。
自從遇見她之后,只覺得每日的日出日落都格外有意義。每日看完書卷之后,他便乘馬車帶著些點心甜食來桃林看她。
這個小姑娘啊,嬌小得很,總是委屈兮兮地看著他,嬌嬌弱弱地沖他說:“阿和,我餓了。”
那模樣軟到他心坎里去了,心軟得一塌糊涂。
他想不通這么可愛的小姑娘怎么家里人都不給她東西吃飽。餓著肚子的模樣那么惹人心疼,看得他心里一顫一顫的。
“你要說話算數。”
白曦和思忖片刻,道,“你家在哪兒?”
“你說我家啊……”少女輕笑一聲,面若桃花,“我家好遠哪,阿和你該不是要去看我吧。”
小姑娘眼里閃著光芒,期待萬分地看著白曦和。
“……”
“算了吧,你別去了,我家鄉啊可遠可遠了,你還是繼續待在這兒,等我來找你。”
蘇亦清嘴角上揚,“等我滿十八了,我就自由了,那時我就來找你。”
“好。”白曦和聲音沙啞了幾分。
他心里有些難受,一想到身旁這小姑娘明日就要離開了,這般小的姑娘等她滿十八了又等到什么時候去啊。
那個時候她還會不會記得自己,碰到其他好看的少年郎,會不會立刻就將遠在余杭的他給忘得一干二凈。
“阿和,你是不是不開心啊,你不要不開心啊。”
“我沒有不開心啦。”白曦和看著一旁擰著眉頭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伸手平了平的額頭,“小姑娘不要皺眉,會不漂亮的。”
蘇亦清大驚失色,捂著臉有些震驚地看著他,“阿和,如果我不漂亮了,你還會不會要我啊。”
“不會不會,你是我的阿清啊,你不會不漂亮,我的阿清永遠都漂亮,阿和也永遠不會不要阿清的。”
蘇亦清站了起來,裙擺隨風揚起,“那阿和我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什么禮物?”白曦和看著她笑,這小姑娘也不知道要鬧什么,至于禮物,她的出現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啊。
“你閉上眼睛啊。”小姑娘望著他眼睛眨了眨。
白曦和抿唇閉上了眼睛,心里還在想蘇亦清要送他什么禮物。
突然感覺嘴角有絲涼薄,又有些濕潤的感覺,有一個很軟很軟的東西輕輕觸在他的嘴角上。
原來是這個禮物啊,他心里一喜。
蘇亦清的唇很快便離開他的嘴角,他睜開了眼睛發覺蘇亦清的臉色有些泛紅。
“這個禮物……很甜啊。”他嘴角擒著笑,他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被自己喜歡的人親吻原來是這么美妙的事。
還有他的小姑娘的唇瓣真軟啊。
“阿和,我娘親說了,我們那邊的小姑娘一生只會親一個男人,你現在就是我的人了,所以你不可以負我哦。”蘇亦清一臉篤信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
白曦和長嘆一聲,“這樣啊……”
小姑娘拼命點頭。
元和十年九月初,余杭秋意席卷,北方并不太平。
白曦和穿著綿袍站在軍營之中,眺望著遠處城墻,不由得眉色凝重。
幾個月前北奴兵勢異常,皇帝派遣他父親鎮壓北奴。他跟隨父親率領十萬大軍來了北奴,不得不說這地方的天氣是真的糟糕透頂。
上午穿著薄衫仍覺得悶熱,到了晚上立刻覺得寒風刺骨,穿了棉襖仍覺體寒。
若這時北奴軍乘夜兵起,十萬大軍如同草莽毫無還手之力。
還有一件事一直埋在他心頭,像一根刺一樣。這已經沒幾天蘇亦清就要滿十八了,若是倒時他還回不去,那個小姑娘回余杭找不到他會難過的。
“阿和,你在看什么?”
白曦和回頭看到父親那張也是深重警惕的臉,“父親,我在看那北奴城墻。”
“阿和,你想家嗎?”
白曦和搖了搖頭,他不想家啊,只是有些想蘇亦清了。
白淳安會意地點了點頭,“這仗是非打不可了。阿和,明日,明日你就回余杭,我就你一個兒子,白家,白家不能沒后……”
“父親,我不會回去的,這場硬仗需要我在,而且父親尚且在這,為人子如何能夠逃離。”白曦和望著遠方點點星火,一臉肯定。
白淳安贊揚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虧是我白淳安的兒子,有擔當阿有擔當。”
話雖如此,可讓他把獨子留在這北奴他仍舊不不勝安心。一旦戰爭爆發,他是將領是首當其沖的,又該如何護好白曦和。
……
白曦和是在半夜被打暈送出城外的,只是還沒送到北奴城外,便被北奴一支軍隊截了下來。
他醒來時躺在大殿地上,揉著發漲的頭腦愣愣起身掃視了眼四周。
這地方華麗得很,金碧輝煌,琉璃瑪瑙。檀香木雕的椅凳,金黃奪目的玄墻,以及這些面目不善穿著奇異服裝的男人。
他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這是哪里。
北奴王宮。
他扶了扶衣袖,面色淡然地看了眼坐在面前的男人,大抵四十歲來歲,臉色有些陰沉又嘴角微勾。
“不知北奴王抓我有何用意?”白曦和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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