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上他滾燙的唇,滿心悲壯。既然你不愿被我染指。那便將毒,吸到我體內吧。若能救你,感激上天。若是不能,便陪你去死。
以舌尖在他口中探尋,卻尋不到毒的氣息,只他的心跳更快,呼吸更急。身軀也開始微微顫抖。
我執著的細細搜尋,可突然,舌尖便被纏繞,繼而被粗暴的翻身壓下。
顛倒落幕,玄釋似是累極,沉沉睡去。
沉睡中的臉龐純凈的像個孩童。我猛然發現。我似中毒一般,愛他愛的更深沉了些。
哦不!我痛苦的搖頭。
玄釋只是因為中毒,而我只是因為報恩。
毒解了,恩報了。
他依舊是那個將我拒絕,將我傷的體無完膚的,高高在上的大師!
而我,一尾最最平凡不過的鯉魚。
我仰頭,笑了一笑。眼淚終是沒流落下來。可心里,卻為何還是這般的苦?
而外面,已隱隱聽到人聲。
“妾看到師傅來尋姐姐,姐姐將師傅帶來西廂單獨說話,卻到現在還沒出來。”
唔,聽腳步,來者眾多。
我又笑了一笑。
人類啊,你殘忍的可憐。
捏了個訣,與玄釋雙雙穿上衣衫,又望望已回復整齊的被褥,攜了玄釋,閃身離開。
玄釋睡的很沉。我將他送回禪房的時候,依舊未醒。細細探了呼吸,卻是平穩。
我放了心。轉身離去。
也許,這便是最后一次吧。
也許,這便是佛祖安排的深意。
你救我一次,我還你一次。
從此兩不相欠,忘于江湖。
夜色稍暗,走在街上,心中萬般感念,百轉千回。
唔,還記得這條街。我化做人形后的第一天,二狗帶我來買過衣服。
不過數月,卻已恍如隔世般遙遠。
我苦笑一下,竟不知覺,又走進了那家衣店。
而更神奇是,我竟然又看到了二狗!
我笑了一笑。也許,這便是佛祖安排的,有些殘忍的圓滿吧,從哪里開始,從哪里結束。
二狗,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男人。
那年,我不過一尾游魚,在水底睡的酣沉。尚不知人世年月。只有化生寺沉悶的鐘聲悠悠入夢。
直到春雪消融,春雷乍響,我被驚醒。擺擺尾,游至淺水。
溪水被將落的夕陽曬出一片昏黃。我探了探頭,想看看人世的風景。哪想映入眼簾的,竟是兩條長著黑毛的小腿。
我猜這是個人,還是一個男人。仰頭再看,猜的分毫不差。
男人生的肥白,頭發亂糟糟的挽在腦后。一雙小眼眨巴眨巴的看我,問:“你是誰?”
我有些奇怪,因為往常,人是不會同只魚講話的。游的近了些,認真的回:“我是魚落。”
男人一雙小眼直勾勾的盯著我看,肥白的臉上忽的騰起一片紅暈,良久,才開口道:“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楞了一楞,沒聽過那條魚還要穿衣服的道理,卻也不由往身上掃了一眼。卻驚異的發現,我居然生出了兩條胳膊,一個軀干!脖子上還頂了顆人頭!
再往下看,還好,腰部下還是條魚尾。只是較往常大了許多。
我擺擺尾,游上岸邊,想再細細打量下自己,卻聽那男人大喊一聲:“妖怪啊!有妖怪!”接著便掉頭,連滾帶爬的跑走了。
我大驚!難怪我會變成這樣,原來有妖怪作亂!
也尖叫了一聲,跟著那男人跑去了。
那時候我最怕的就是妖怪了。
小時候二叔常給我講那些故事。妖怪連人都會生吃活扒,更何況我一尾小魚!
可跑著跑著,便發現了不對勁。低頭一看,才發現異處,我的魚尾竟然變成了兩條人腿!
我想,一定是妖怪追的更近了!
跑了好久好久,才見那男人停了腳步,癱坐在地上大聲喘息。我亦跟著停下,問他:“妖怪沒追上來嗎?”
男人滿臉大汗,牙齒里發出“嘚嘚”的響聲,說:“你要怎么樣?”
我皺了皺眉,覺他這話問的實在好笑,說:“我要躲妖怪。”
男人喘著粗氣,問:“你不就是妖怪。你在玩什么把戲?”
我心里一驚,接著看看自己的身體,便又釋然。長成人樣的魚,難怪被人說是妖怪。便苦惱又耐心的解釋:“我只是魚,不是妖怪。不知道怎么變了樣。”
男人眼珠轉了幾轉。問:“你不會吃我嗎?”
呵,這話問的好沒道理。
天底下只有人吃魚。哪里聽過魚吃人的故事。
可為了安慰他。我又耐著性子解釋了一遍:“不會,我從不吃人的。雖然人經常吃我們魚族。”
男人沉默了一下,又說:“那你發誓。”
我無奈,只好認真的說:“我發誓。”
男人長舒一口氣,仿佛這才放下心來。又說:“那你以后就跟我在一起吧。你去別的地方,會被人當成妖怪。跟著我,我能保護你。”
我覺得他無比善良,心里很是溫暖。點點頭。可一想,卻有些放心不下,對他說:“那,你也不能吃我。”
男人說:“不吃。”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不能吃別的魚。”
男人說:“不吃。我從不吃魚肉。”
我很滿意。覺得他實在是個好人。
男人又說:“可是,我總要吃東西的。你們妖怪,不是會法術嗎?”
我心沉了一沉,剛想辯白,可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快,又急著解釋:“哦不,你們人一樣的魚類,不是會法術,可以變出吃的來嗎?變些出來吧。要不變些銀子出來。我們去買些也好。”
我有些難過,覺得對他不住,因為并沒有誰教我變化之術。只好搖頭。坦白說:“我不會的。”
男人有些失望,耷拉了眼角,“哦”了一聲,又問:“那你會做什么?”
我細細想了一遍,說:“我會講故事,講很多故事。你們人類的故事。還會抓魚蟲。還會照顧生病的貝殼。”
男人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偏頭拿雙小眼將我打量了幾遍,咽口口水。又說:“那好吧。不過你要聽我的話。”
我想想。同意了。以前,我便一直聽阿娘的話。聽話而已。再簡單不過。
男人見我點頭。臉色才好看一些。脫了身上的灰色長衫,扔到我懷里。說:“趕緊穿上,跟我回家去,你這樣子讓人看到,會被吊起來燒死的。”
我大驚。想想人類的殘忍,卻又覺了然。慌張又笨拙的將衣服翻弄了半天,總算套上。
男人拽了我的手,朝小溪旁的村子走去。
男人的家,是一座低矮茅屋。推開門,屋里只放了一張床,和一個破桌子。
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說:“我叫二狗。你叫什么?”
我說:“魚落,我叫魚落。跟你說過的。”
男人說:“哦,想起來了。魚落。以后你喊我當家的。我喊你婆娘。”
我又楞了一楞。我終歸不是人,和人交流,總是有些困難的。我很慚愧。問:“可是為什么要這么喊?婆娘是你給我起的新名字嗎?”
男人說:“也算吧,不過婆娘這個名字只有我能叫。別人還是要叫你魚落。”
我點點頭,又問:“那當家的,也只是我能叫,別人還是要叫你二狗的,是嗎?”
二狗笑了:“你總算變聰明些了。”
我也笑了一下,笑的極不好意思。
或許,人是要比魚聰明一些的,像我這種幸運且不凡的魚,放到人堆里,大概也只能算個傻苗苗吧。我很羞愧。
二狗又問:“你餓了嗎?”
我摸摸肚子,老實的答:“餓了。”
二狗說:“我也餓了。”
我說:“那怎么辦?”
二狗說:“走,跟我上街。今天領你吃頓好的。”
說完,便又拽了我的手,胡亂的把門踢上,領我走出茅屋。
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就像水里有很多很多的魚。
街上的人不像水里的魚一樣安靜。總在大聲的吆喝著:“包子,剛出鍋的包子。”
“麻花,又甜又脆的麻花。”
二狗問:“想吃嗎?”
我吞口口水:“想吃。”
二叔給我講的故事里都說,包子是熱乎乎的,香噴噴的,很讓人喜歡呢。
二狗又說:“咱們得先掙錢,才有包子吃。”
我又難過了。二叔講的故事里,沒有掙錢的法子。我是條笨魚。二狗拍拍我的肩膀,說:“別垂頭喪氣的。瞧見那個人沒?去,撞他一下,撞完說聲對不起。我們就有包子吃了。”
我詫異的抬頭,看到個長得肥肥矮矮的男人正抬著個鳥籠子,臉朝天的唱著小曲。我問:“掙錢就這么簡單?”
二狗說:“對,就這么簡單。”
我又開始高興了。說:“看我的吧!”
說完便興沖沖的往那肥男跟前快走。將將走到身側,便歪了一歪,果不其然將那胖子撞個正著。
胖子大叫一聲“哎喲。”
籠子里的鳥兒受驚,撲通通的扇著翅膀亂飛。胖子一邊查看籠里的鳥兒,一邊大罵:"你走路不長眼啊?你眼喘氣去了?"
我低頭很誠心的連向胖子說:“對不起。”
胖子扭頭看我一眼,卻又換了副顏色,說:“沒關系沒關系。小娘子打哪來的?看來眼生的緊哪!”
我覺得,我頭腦又不夠使了。二狗沒教過我,該怎樣應付這些變故。抬頭看看胖子,那張肥肥的臉上生了雙小小的綠豆眼,綠豆眼里似乎放著綠光,緊緊盯著我不放。
我忽然感覺有些厭棄,有些害怕。扭頭便跑。
胖子在后邊"哎哎"叫個不停。我更覺厭煩,腳步更快。
終于,跑過一條街,扭頭,看不到那胖子了。才停下身大口喘著粗氣。這時肩膀又被重重拍了一下。
我大驚,扭頭,卻是二狗。
二狗手里拿個荷包在我眼前晃了兩晃,說:“得手了。走,吃包子去!”
我并不知道他是怎樣得手,只覺掙到了錢,自豪又欣慰。
二狗領我進的,是另外一條街的包子鋪。二狗說,掙了錢,一定要換條街去吃飯。這是規矩。我很用心的記下了。
包子果真像二叔說的那樣。熱乎乎的,香噴噴的。外面包裹層軟軟的白,里面填絮著亮亮的綠。很好吃。
我一邊吃,一邊抬頭沖二狗露出個傻傻的笑。吃包子真是件很幸福的事呢!
二狗也啃著包子,啃的滿臉都是油花花的色彩。
二狗說:“快吃快吃。吃完帶你去買衣服!”我更高興了。二狗對我很好呢!
吃完包子,二狗果然帶我去了成衣鋪。
鋪子的老板一見到二狗,便裂開嘴擠出了一臉的笑容,說:“看來二爺是又發財了呀。”
二狗說:“還照以前那樣的拿。”
那老板瞇著眼睛將我瞧了又瞧。我甚是厭惡,覺得他與街上胖子那眼光毫無二致,便悄悄往二狗身后躲了躲。
老板笑笑,拿個竹竿從架子上撐下一套粉紅色的衣服遞給二狗,說:“今天這個可比往常好太多了,估計還是個處呢吧,估計這回那紅媽媽能多賞你些銀子。”
二狗瞧了我一眼,說:“別亂說話,這姑娘精的很。”
那老板楞了一楞,又換了副顏色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一邊看,一邊暗暗搖頭。
二狗似乎有些不樂,似乎覺得我被那老板看幾眼便吃了虧一般。又拽了我的手,丟下句:“走了。”便離開了那鋪子。
那件粉紅色的衣服很好看。
只是有些薄了,穿在身上,總若隱若現露出皮肉的影子,領口還開的有些低。我皺了皺眉,總覺有些不妥。
可二狗說很好。二狗說,就是要這樣穿,才能穿出我的美麗。像仙女下凡一樣美麗。
我有些臉紅,心里卻暗暗高興。誰不愿聽些個贊美的話呢?
衣服換好,天色便有些黑了。
二狗拉著我左右端詳一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笑著笑著,卻突然停住,換了副苦惱的顏色。
二狗說:“魚落,我舍不得把你給別人。”
我提醒他:“當家的,你該叫我婆娘。”
二狗說:“嗯,婆娘。我舍不得把你給人。”
我問:“為什么要給人?”
二狗說:“我怕你跑。”
我笑了一笑。笑的很開心,我說:“我怎么會跑呢?你教我掙錢,領我吃包子,帶我買衣服,還夸我。你對我這么好,我怎么會跑呢?”
二狗說:“那你發誓。”
我說:“嗯,我發誓。”
二狗說:“不,這樣不算。你得說:我要離開二狗,讓老天罰我生不如死。”
我楞了一楞。有些猶豫,因為我知道,這不是一句好話。
可是。我又不會違背誓言。好與不好不好,又有什么關系呢?
于是,便很認真的重復了一遍:“我發誓,我要離開二狗,讓老天罰我生不如死。”
二狗總算的滿意了。笑嘻嘻的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說:“真是個好婆娘。”
我對他掐我屁股的舉動有些不解,不過瞬間便有了然了。這應該是像阿娘用魚須拂我魚臉一般吧,是愛的表現。于是我也很高興的掐了他的屁股。說:“你也是我的好當家。”
二狗似乎更滿意了,說:“好婆娘,那我們出去掙錢吧!”
我連忙點頭。
二狗說:“晚上掙錢的方式和白天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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