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仁明殿。
孟皇后在偏殿里操弄著桌子,準(zhǔn)備著今天的晚飯。
孟唐則抱著權(quán)哥,正在陪他玩。
權(quán)哥長的白白胖胖,抓著孟唐的手,掰來掰去。
孟皇后瞥著,笑著道:“待會兒官家來了,你與權(quán)哥稍微遠(yuǎn)一些。權(quán)哥誰抱都行,就是官家抱就鬧,也不知道為什么”
孟唐倒是很喜歡這個大侄子,孟家就他們?nèi)肆恕?br />
孟唐抬頭看向孟皇后,道:“姐,官家找我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孟皇后的手一頓,沒有說話。
孟唐其實已經(jīng)有預(yù)感了,將權(quán)哥抱正坐直,看著孟皇后,輕聲道:“姐,是我落第了嗎?”
孟皇后其實也不知道,雖然旁敲側(cè)擊的詢問過陳皮,但陳皮并沒有透露。
“不清楚。”
孟皇后情知今晚這頓飯不簡單,越發(fā)認(rèn)真的準(zhǔn)備。
孟唐神情有些凝色,遲疑,道:“姐,你說,我該怎么辦?”
偏殿里,只有他們?nèi)恕C匣屎蟮氖譀]有停,道:“你參加這次恩科是怎么想的?”
孟皇后一直不希望孟唐參加這次恩科,更不希望他入仕。在皇家票號待著,或者去江南求學(xué)都好,就是不能沾染官場。
孟唐猶豫了下,道:“我本來也不想?yún)⒓拥模遣滔喙娜苏业搅宋摇!?br />
孟皇后眉頭一皺,神色警惕起來。
蔡卞讓孟唐參加這次恩科?什么目的?
孟唐看著孟皇后的神色,連忙安慰道:“蔡相公不是那種背后算計他人的人,他找的也不只是我,大概是因為不想這次恩科太過難堪。”
這次恩科的參考人數(shù),相較于往年,差點腰斬,著實是令朝廷的臉面十分不好看。
孟皇后是歷經(jīng)風(fēng)雨,現(xiàn)在還在風(fēng)雨飄搖中的人,哪里會信這樣的鬼話。
她深吸一口氣,滿臉肅色的道:“待會兒官家來,若是問你,你就說想留在皇家票號,至于落第不落第,外放不外放,朝廷那些人的想法,你不用顧忌,我來為你料理。”
這是她唯一的弟弟,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孟唐跳入火坑。真要是跳進(jìn)去,她再想搭救就晚了!
孟唐表情越發(fā)猶豫了。
孟皇后知道他的想法,頓時冷聲道:“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還有,章家姑娘的事,你給我收點心!”
說著,她走過來,將權(quán)哥抱起來,放到一旁的四方小床內(nèi)。
孟唐連忙站起來,道:“姐,不是我想做官,可我”
“夠了!”
孟皇后怒視著他,道:“我說了,這件事,你聽我的!”
孟唐不想忤逆她姐姐,默默一會兒,道:“好。”
看著孟唐頹然的神色,孟皇后沒有說話,繃著臉,繼續(xù)忙著飯桌上的事。
孟皇后自然知道孟唐心里所想,沒有一個男人不想科舉入仕,沒有一個男人不想步入官場,一展宏圖,封侯拜相。
孟唐出自孟家,孟家當(dāng)初多顯赫額?
爺爺是高太后親信,執(zhí)掌殿前司,孫女更是當(dāng)朝皇后,顯赫的已無以復(fù)加!
孟唐怎么可能甘心在皇家票號做一個賬房先生?
但是孟皇后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能讓孟唐入仕!
一旦孟唐入仕,對孟唐,對她,對權(quán)哥,都是不可預(yù)測的巨大危險!
“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們姐弟不聊天的嗎?”
忽然間,趙煦笑著邁步走進(jìn)來。
孟唐,孟皇后連忙起身見禮。
趙煦擺了擺手,徑直來到小床邊,將權(quán)哥給抱了起來,逗弄著道:“權(quán)哥,想父皇沒有?”
小家伙怔怔的看著趙煦,而后就轉(zhuǎn)臉看向孟皇后與孟唐,臉上寫滿了求救二字。
孟皇后微笑著走過來,道:“臣妾剛剛還與慕古說,落第就落第,不如安心去求學(xué),以后再好好考,他還年輕,不急于一時。”
孟唐躬著身,站在孟皇后身后,沒有說話。
趙煦抱著權(quán)哥,看向孟唐,道:“沒有落第。中午的時候,大小主考官來找朕,定下了一甲。慕古的答卷很不錯,本來應(yīng)該能掙個狀元,榜眼的。到底是國舅,若是得了榜眼,狀元,難免有人說閑話,朕就壓了壓,定下了探花。慕古,你會不會怨朕多事?”
孟皇后與孟唐都是一怔。
孟唐,一甲第三,探花?
這怎么可能?新黨那些人怎么可能答應(yīng)!
孟皇后陡然醒悟,抿了抿嘴,靜靜的看著趙煦。
能迫使新黨改變想法,錄取孟唐的,只有眼前的官家了。
相比較與孟皇后的憂心忡忡,孟唐則是驚喜交加,連忙抬手道:“臣不敢。”
趙煦顛著權(quán)哥,看了眼桌上的菜,道:“那就好,坐下說。”
孟皇后瞥了眼孟唐,隨著趙煦坐下。
孟唐收到了孟皇后警告的眼神,表情變了變,小心翼翼的坐在趙煦對面。
趙煦將權(quán)哥放在雙腿間,看向孟唐道:“也不用瞞你,你的錄取,雖是朕給幾位相公說話了,但你不要小看幾位相公,他們的心胸沒有那么狹隘,有些事,朕都不計較了,他們也不應(yīng)該計較,安心就好。”
孟唐極力保持平靜,道:“是。”
孟家是鐵桿舊黨,孟皇后又占據(jù)這么重要的位置,已經(jīng)不是心胸大小的問題了。
孟唐得了今科探花,在朝野必然會有無數(shù)暗流涌動。
舊黨的不斷回歸,這位舊黨國舅又得探花,會向朝野傳遞什么樣的訊號?
趙煦從孟皇后手里接過茶杯,與她道:“你也放松一些,不必要那么緊張,好像有人時時刻刻盯著你,要害你一樣,即便有,有朕在,莫怕。”
趙煦,是孟皇后最大的依仗,是她能走到今天的支柱。
孟皇后展顏一笑,道:“臣妾知道。”
趙煦見她俏臉如畫,也笑了,將不安分的權(quán)哥抱著站起來,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朕是信的。慕古,你得了探花,有什么想法?”
孟唐身體一緊,先是看向趙煦,而后又悄悄看向孟皇后。
孟皇后神色不動,手里還在忙活,應(yīng)著孟唐的目光,全是嚴(yán)厲警告。
孟唐猶豫著,不等他開口,忽然趙煦又道:“你與章家姑娘的事再等等,大相公那邊還好說,章相公有些固執(zhí),朕找機(jī)會,再勸勸。”
孟皇后輕輕給趙煦盛了碗菜,一直沒有插嘴。
她其實知道,趙煦一直在盡力彌合新舊兩黨,企圖打造團(tuán)結(jié)的朝廷,孟唐與章家姑娘的事,好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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