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的尸首被拖下，皇庭極快收拾干凈。
一盆盆秋菊掩蓋住沖刷多次也難盡洗血跡的地面……
尹褚被押送出宮，回尹家閉門思過。
皇城解除戒嚴(yán)……
武英殿內(nèi)。
賈薔看著面色鐵青的韓彬、韓琮、葉蕓三人，聲音冷厲道：“我做的過分？非得讓他們破滅賈家，里應(yīng)外合打開皇城，于九華宮前起刀兵，養(yǎng)心殿前分生死才算不過分？韓彬，你看看你當(dāng)?shù)蒙趺丛o，也有臉來指責(zé)本王？
這個位置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乞骸骨！
對上景初舊臣倒是殺伐果決，查出點罪名來，立刻打倒，對上你自己人，就處處以大局為重？
寬于律己，嚴(yán)于律人，還要不要點臉？”
曾經(jīng)尊敬的長輩，如今徹底撕破臉成為對頭，言辭間不再有半分敬意。
“李子升做到這一步，老夫自有罪過。待熬過明歲，老夫自會向皇上、太后娘娘請罪乞骸骨退下。但即便如此，你之所為，也大大超出了人臣之禮！你無旨圈禁武英殿，殘殺還未審判的大學(xué)士，太后、皇上就在咫尺之外！朝廷威嚴(yán)，被你恣意踐踏！”
韓彬寸步不讓，尋著賈薔的漏洞攻擊著。
賈薔搖頭道：“你還是在狡辯，在詭辯，死不認(rèn)錯。天家如果現(xiàn)在放人，本王即刻帶兵出皇城，不，直接離開大燕，南下小琉球，直到大燕國富民強(qiáng)，迎來宣德盛世，不再懼怕一個小小的琉球海島為止。韓半山，你敢退么？你退下去，新黨里那些魑魅魍魎，那些在災(zāi)區(qū)上下其手的忘八們，你們的那些徒子徒孫們，必死無葬身之地！”
景初舊臣的頭頭腦腦雖然殘敗了，可在外省，依舊有大量舊黨中堅，或藏匿，或者干脆換了身皮，搖身一變成了新黨中人，繼續(xù)升官發(fā)財。
只要將新法推行下去，其余的照舊富貴。
新法里可沒有提，不準(zhǔn)當(dāng)官的發(fā)財！
而一旦韓彬等退下，幾乎可以預(yù)料到，新法連眼前這樣的局勢都維持不住……
所以，韓彬不能退。
“賈薔，渾說甚么呢？元輔退下去，你與本宮頂上來不成？”
尹后自然不能任由賈薔再打壓韓彬等人，果真韓彬等退了，這么大個爛攤子，誰來拾掇？
林如海倒能回來，可莫說李暄，尹后都不會看到這一幕發(fā)生。
賈薔聞言，嘿的一笑退下。
尹后同韓彬道：“元輔，發(fā)生這樣的事，本宮相信元輔也不愿看見。但人心如此，人性如此。連本宮這位親哥哥，都想著鏟除奸佞后，大權(quán)在握，施展胸中抱負(fù)。余者，豈有不貪心的？這樣的事，發(fā)生了也就發(fā)生了，可悔過，可自省，卻不必撂攤子。天災(zāi)尚未完全過去，邊患亦未平，最重要的是，新政也還未真正大行天下。不必再為這樣的事而懊惱，元輔，當(dāng)以國事為重。”
說罷，看向李暄。
李暄也上前，與韓彬躬身揖道：“勞煩元輔師傅了。”
韓彬一雙老眼都濕潤了，跪地道：“臣，草莽寒門，鳩群鴉屬之中。今錫天恩之重，雖肝腦涂地，臣子豈能得報于萬一！”
賈薔在一旁見之，神情淡漠，搖了搖頭，卻也未再多言。
……
“說說看，為何容不下你大舅舅？”
九華宮，西鳳殿內(nèi)，尹后面無表情的看著李暄。
李暄自然看得出，尹后是真的生氣了。
今日事，賈薔出面就足夠了！
以兵威之盛，殺李晗，廢黜尹褚。
李暄出面，屬實不智。
李暄干笑了聲，道：“母后，賈薔老是埋怨朕不幫他，今日就……”
“誒誒誒！”
賈薔見尹后看過來，那目光之清冷，讓他皮膚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他忙從李暄身邊讓開幾步，正經(jīng)道：“皇上，有話說話，不要碰瓷！就是為了不讓太后娘娘和皇上作難，臣這三日來連安都是遙遙恭請，就防著你這一手呢！”
李暄：“……”
賈薔添一把火道：“皇上，你跟太后娘娘還藏著掖著甚么？有甚么想法，只直說啊！”
李暄撓了撓腦袋，恨恨斜了賈薔一眼后，看著尹后賠笑道：“母后，這是真心話，確實想幫賈薔一把。他也沒個老子娘幫襯著……咳咳。當(dāng)然，因為賈薔也是在幫朕。五大軍機(jī)，就數(shù)舅舅最小覷朕。他雖是親舅舅，但和二舅舅不同。賈薔有一句話說的極是，大舅舅從來瞧不起兒臣，在他眼里，兒臣就是個廢物點心，合該事事聽他的。
相比于大舅舅，兒臣更信任尹浩、尹江、尹河他們。尹浩當(dāng)內(nèi)大臣，執(zhí)掌皇庭兵權(quán)。尹江尹河去京營……大舅舅若再操持軍機(jī)處，也不合適。”
尹后聞言沉默良久后長長一嘆，凝眸看向賈薔，道：“此事，你謀劃很久了？”
賈薔搖頭笑道：“真沒有，臣謀劃甚么？臣壓根兒不知道還真有人這樣蠢……不過這回也真是險。”
“險么？你手下的繡衣衛(wèi)，連參將、游擊、都司都看的死死的，還有甚么可險的？”
尹后面色冷淡的說道。
賈薔嘿嘿樂道：“果真有這樣大的能為，那就好了！就是盯死了李晗身邊的人，順藤摸瓜提溜出了一長串，哪里連游擊、都司這等嘍啰都密切監(jiān)視著？”
尹后頓了頓，未再提此事。
連李暄都默契的沒說，繡衣衛(wèi)是天家的繡衣衛(wèi)。
他們母子二人都很清楚，如今的繡衣衛(wèi)完全就是林如海的青隼所變，對天家沒甚忠誠可言。
但這樣事，心里明白就好，倒不必說出來。
“經(jīng)歷過這一回，武英殿那邊應(yīng)該總能消停上一年半載。等尹浩回來，移交宮城防務(wù)，德林軍漸漸退出皇城，一年后退出都中，形勢也就會大大緩和下來。”
賈薔微笑道。
李暄側(cè)眼看他，道：“你如今確實威風(fēng)了！”
尹后鳳眸瞧來，賈薔呵呵笑道：“兵強(qiáng)馬壯者為王嘛。所以皇上做的對，送大老爺回家休養(yǎng)，將尹江、尹河和尹浩提起來掌軍。皇上只要握緊了御林和京營，江山自然安穩(wěn)。至于臣嘛，等尹浩回來接掌皇城，臣之勢就弱三分。等德林軍全退出皇城，又弱三分。等德林軍徹底出了神京城，就該武英殿那邊按著臣欺負(fù)了。所以趁著現(xiàn)在還能欺負(fù)的動，趕緊多欺負(fù)兩下。等德林軍出了神京城，趕緊跑路。”
李暄笑罵了兩聲，神情有些玩味的問道：“賈薔，你怎不等母后和朕進(jìn)去了，你再動手殺李晗？”
賈薔正色道：“等太后娘娘和皇上進(jìn)去了，必再起風(fēng)波。關(guān)鍵，會讓娘娘和皇上你為難。”
“朕和母后為難？”
李暄不解問道。
賈薔道：“若韓半山、韓邃庵他們一并出面求情，尋各種由頭來替李晗減輕乃至洗刷罪名，皇上是答應(yīng)，是不答應(yīng)？強(qiáng)拒之容易，可和軍機(jī)處將關(guān)系鬧的太僵硬，對皇上絕非好事，對社稷亦如此。所以，趁著太后娘娘和皇上進(jìn)來前，臣才果斷出手，絕了后患！”
李暄聞言省然，尹后則鳳眸瞇了瞇，問道：“這一次后，總該消停些時日了罷？”
賈薔頷首笑道：“是，等將那幾個參將、游擊弄死完，應(yīng)該就能消停些了。韓半山也絕不會再允許第二個李晗出現(xiàn)……所以說，都是不打不舒服的家伙。區(qū)區(qū)幾個參將、游擊，也想搏一場富貴，和李晗勾搭成奸，嘿！”
尹后聞言嘆息一聲道：“這些人，為了搏一個富貴，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男人倒也罷了，可憐那些女眷婦孺……”
賈薔卻笑道：“就是知道娘娘的菩薩心腸，所以這次抄家，錢財充公，首惡伏誅，余者，女眷送去小琉球，男丁就進(jìn)送去西山挖煤。只一刀殺了，太可惜，也太浪費。”
“就這樣？”
李暄皺眉道：“若如此，怎警告包藏禍心的后來人？”
賈薔笑道：“皇上是不知道下礦挖煤的日子有多苦，如這些人家里嬌生慣養(yǎng)的男子，能在礦井下挖三年煤而不死者，百中無一。至于女眷倒不必如此，做幾年工，吃幾年苦后，嫁給遷移至小琉球上的流民為妾。生出三個孩子，方可去了罪籍。此事會宣揚出去，就從李晗的妻女兒媳開始！”
李暄聞言哈哈笑道：“賈薔，你真是……太陰損了！”
賈薔搖頭道：“若臣敗了，還不是一樣？他既然懷了這樣的心思，臣就讓他不得好死！”
尹后眸光一直望著賈薔，知道他這話絕不只是在說李晗。
倒是她這個幼子，愈發(fā)讓她感到驚喜，甚至驚嚇了。
李暄心中所想何事，她多少清楚些。
可此刻，面對賈薔的憤恨和警告，李暄面色絲毫不變，仍是嬉笑怒罵。
兵強(qiáng)馬壯者王之，賈薔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如今他執(zhí)掌皇城兵馬，執(zhí)掌繡衣衛(wèi)，威壓神京城，所以放肆一些，李暄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忍受著。
就是不知道，來日形勢顛倒，李暄會如何做派……
“賈薔，今日夜了，就不多說了，不過明天記得去朱朝街那邊，代本宮……還有皇上，同老太太解釋清楚，尹褚之事，省得她老人家擔(dān)心。”
尹后站起身來，側(cè)過身后，又想起此事來，回過頭望向賈薔說道。
賈薔應(yīng)下后，也想起一事來，道：“娘娘、皇上，李晗連續(xù)數(shù)日私自以相府親衛(wèi)的身份為遮掩，偷運死士進(jìn)宮，武英殿雖然已經(jīng)徹查了一遍，但為確保沒有漏網(wǎng)之魚，今明后三天夜里子時之后，臣準(zhǔn)備對宮中諸多空閑殿院實施宵禁，進(jìn)行拉網(wǎng)式排查。子時一過，九華宮和大明宮最好鎖門封禁。果有急事，可傳出話來，臣親自相迎。”
李暄自無不可，他也有些擔(dān)憂死士之危。
只憑這一點，李晗就該殺，尹褚……哼！
尹后鳳眸瞥了賈薔一眼后，轉(zhuǎn)身回了內(nèi)殿。
天色已暮，眼見就快到子時了。
李暄打著哈欠離去后，賈薔看了看月色，也抬腳離去。
一夜，無話。
……
PS：還有一更。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