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虛盎笑了笑，點點頭，坐在這孩子身邊。

    他太久沒有和小孩在一起相處過了，都快忘記了這種感覺。

    當然，九扶劍那種不算。

    小跛子初次見面的時候還算好，但是認識久了，就會發現，這小子其實賊精，若不是沒有見過市面，林高寺想要收下他，恐怕傾家蕩產都不為過。

    所以，正虛盎是真心喜歡程池這樣的老實交的孩子。

    不過，這讓程池很疑惑。

    小胖臉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膽怯，問道：“您是新來的老師嗎？”

    正虛盎點點頭，瞥了一眼那邊已經酣睡過去的九扶劍，耐心地跟程池說道。

    “是的，我是你們新來的老師，我叫正虛盎，你可以叫我正先生，以后由我來教領乘虛院的課程，當然，也有很大的可能，也會出現在其他兩院。”

    正虛盎坐在程池的旁邊。

    不過程池卻沒有出現一點兒抗拒或者不自然，好像十分習慣這樣的方式。

    轉念一想，那應該，姚元龍和老林子平常也會這樣和學生溝通，所以，這老實巴交的程池才沒有一點兒抗拒和緊張。

    這在三大學宮，不，就是除了雙木學院之外的學宮都很難見到。

    每一個學宮里的先生，都是地位超然的，不弱官府中的差捕，見到城候還不用行禮。

    但是雙木學院的老師不一樣。

    這里的學生很少。

    少得可憐。

    “老師，幾點了？！”程池問道，抬眼看了看院子中矗立的日晷，猛地清醒了，音量提高，“老師，你剛剛為什么不叫醒我？！”

    正虛盎突然被這截然相反的態度唬了一下，愣神道：“那是因為你在睡覺啊，看起來也很累�！�

    程池攏拉住自己那張胖臉，看起來十分頭疼：“老師啊，以后看見我睡覺，可以叫我起來，今天的課時白費了啊。”

    小胖子欲哭無淚。

    正虛盎呦呵一聲：“你這么喜歡學習？”

    同時，瞥了一眼就在程池旁邊那座兒已經睡熟的九扶劍。

    兩者形成鮮明對比。

    “不是喜歡，是我必須學習！”

    程池正氣凜然道。

    正虛盎十分欣慰，想不到自己第一個學生，竟然是如此重視學習！

    雖然對方資質很低，家里也很窮，但是這份覺悟很高。

    看來可以傳授他太煌圣人的傳承。

    心中對這小胖頭一番認可，然后問道：“程池啊，你為什么要學習？”

    “回正先生，我的學費都是家里七口人，全都拼了命給我攢出來的，我的吃飯，我的用度，也都是家里提供的，阿爺說，一定要讓我拿到學院的結業憑證，然后去考試，考入制衣房，或者，仙寶鑒，這樣，我就能夠改變我家人的命運了！”

    就像是九扶劍希望能夠靠著學院補貼，給村里人每人都買上一張車票，讓他們也來武定城一樣，催使程池上學的，也不是什么偉大的夢想，只是想要獲得一份體面的工作，改善家里人的生活，讓他們不用過得這么苦罷了。

    回想起，自己和老林子初入三大學宮時，那種壯志凌云，想要進入朝廷，成為一方大人，呼風喚雨，只手遮天，何其意氣風發。

    可是，位于底層幾十年，才終于明白過來。

    支撐起上層只手遮天、呼風喚雨的，就是那些默默無聞，老老實實生活的小老百姓們，他們兢兢業業，勤勞刻苦，為的就是在各自的城市里能夠有一處安身，為的就是家人能夠安穩健康地生長下去。

    并不是什么仗劍天涯，那距離他們太遙遠了。

    制衣房、仙寶鑒，都只是武定城中的，前者負責制造衣服，后者制作一些靈力催動的小物件的機構罷了，放在延鳳全國，算不得什么大型的勢力，就連微塵也算不上。

    可正虛盎面前，就有一顆身懷赤子之心的學子，準備用他無限好的青春，為這一點點微塵而奮斗努力著。

    拍拍程池的肩膀。

    “放心吧，這兩個地方，你一定能夠進去的，”正虛盎站起身道，走向教臺，“制衣房，仙寶鑒都是煉物一行的，姚先生之前主要負責駕物院，應該教導了很多關于指導法陣運轉，靈陣啟動的符文。把你自己當成一個機器，駕物院教你的，就是你掌握的技能，乘虛院，則是負責你身體里零件的運轉，而煉體院，就可以讓你這臺機器，變得更加堅固耐用�！�

    林高寺將這么小的雙木學院分為三大院，不是沒有他的考慮的，必然是思量良久，才做出了這種分配。

    林院長在被誆騙進太煌圣人的廟里前，在星元學院里，精通的也是煉體方面，而正虛盎自己，在鳳元學院里，也主要學的就是內煉，也就是養神養心養身一類的，所以，他最適合繼承太煌圣人的遺藏，另一位未曾謀面的教員姚元龍，也聽說一個蠻厲害的人物，來自俢經，這是一個民間的隱秘組織，擅長許多制物之法，首領也是一位從神斧局中逃出來的莫名神匠。

    所以，雙木學院雖然格局小，也名不見經傳，但是三位老師，都是深藏不露的人物。

    不過，武定城內鮮少有人注意這個甚至不在武定城內的武定城學院。

    程池臉上出現恍然的神色。

    “我懂了，老師，那我以后一定一節課都不會落下的，”程池臉上疲倦依舊，但是強大精神，正襟危坐，又虛虛地問道，“那老師...這學期的學費能夠少點嗎？我今天都沒有上到課...”

    剛剛說完話，程池的小胖臉上就漲紅了。

    因為他想起來，剛剛正虛盎也是教他了一些東西，雖然不算是乘虛院內該教的內容，但也算是點明了他某些東西。

    正虛盎一愣。

    雖然這小胖子的學習態度和旁邊睡著那位比起絕對好太多，但是，這摳門勁兒真是十足地相似！

    難不成，這世界上的窮苦孩兒，都這么會計算了嗎？！

    “罷了罷了，這事情我做不來主，”正虛盎說道，老林子的學院，他可沒資格少收人家的學費，只是摸出一枚玉刀，“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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