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梁問炘當(dāng)年出事后，小九背對著他，用不含任何情緒的嗓音問：“四哥，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生來受苦的？”
“是不是，只要是我所鐘意的，我所在乎的，全不能得善果，全不能得善終？”
兩年后，小九八歲，代替二哥出使番邦，又過了三年，小九回到大周，看外表似乎一切如常，然而……
當(dāng)年九龍奪嫡落幕后，登基大典的前夜，小九嘶啞著開口。
“這世界，全是惡意，死傷病殘，逼的我再無活路。如果這世上只剩我一人還在茍活，那么我所做的這些又有什么意義？這皇位，這江山，我要它又有何用？”
“太子哥哥瘋了，二哥殘了，三哥戰(zhàn)死，四哥……我忘不了。我從小到大，那些對我好的，那些我在乎的，到最后又都是什么下場？是我的錯(cuò)嗎？是怪我的吧？”
周赟當(dāng)時(shí)想，小九大概瘋了。
當(dāng)年容貴妃握住她的手，捅死看護(hù)她長大的宮女，就已埋下一顆種子。
黑貓，梁問炘，從前驚艷了諸國的‘炘公子’……
這些事情令那顆種子破繭而出。
她攥著她所能攥住的最后一絲希望，搖搖欲墜，卻拼盡了全力，想要去守護(hù)一些人，想要保全一些人，然而還是敗了。
九龍奪嫡，死死傷傷，尸骨無數(shù)。
神仙的一場博弈，卻要用凡人的性命書寫。
即便是所謂的天潢貴胄，在那些尊貴的角色面前，也不過如塵埃般輕微。
到最后她幾乎失去了所有。
周赟收好這封信件，他遙望著皇城方向，輕咳了一聲，他唇邊溢出一些近乎紫黑色的污血，這是當(dāng)年留下的毛病。
他神色淡然地擦掉唇邊的血跡，旋即吩咐道：“走吧，盡快進(jìn)京，小九需要我。”
“可是王爺您……”
您這身體，再不養(yǎng)養(yǎng)，怕是要撐不住了。
然而四王爺僅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下人倏地噤聲，眼眶通紅地想道。
怎就忘了，個(gè)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在昔日那些皇子的心目中，他們自己的命，從來不是命。
九殿下，才是他們的寶，他們的命，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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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卿不是不慌，不是不怕，更不是不軟弱。
她心亂如麻，她只是不知該找誰去哭，所以對外她一直堅(jiān)強(qiáng)冷靜。
然而文淵王進(jìn)宮，好似將她心中的銅墻鐵壁撬開一大角，這可能是因?yàn)椋谒睦铮臏Y王是她可以信任的。
她本來不想哭，但當(dāng)皇叔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她的眼睛卻越來越紅，她忍不住啜泣，忍不住心頭的慌，更忍不住對梁問炘的擔(dān)心，和她自己濃郁的不安。
她哭了一場，直至精神萎靡地昏了過去。
文淵王將她抱上龍床，為她蓋好被子，看了看她哭腫的眼皮，不禁嘆了一聲。
“老四怎么還不來？”
他是真怕小卿兒哭，從很久以前開始，他這個(gè)當(dāng)皇叔的，就對小卿兒可憐巴巴卻又要故作堅(jiān)強(qiáng)的樣子很沒轍。
文淵王守在龍床邊，而周言卿即便是睡著了，也睡得不安穩(wěn)。
她再一次做了一個(gè)夢。
可能是因近日精神波動(dòng)太過劇烈，這一次她的夢境連貫了些，從尚未出生，被羊水包圍時(sh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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