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縣主娘娘請姑娘過去說話。”
丫鬟來請。
燕云歌起身，讓丫鬟伺候更衣，這才前往書房。
到了書房，燕云歌發現燕云權也在，有點意外。
蕭氏示意她坐下說話，然后說道：“今天叫你們過來，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們。北軍大將軍并沒有率軍前往關口，而是掉頭南下，前往各位諸侯王封地，防備即將到來的動亂。一旦有諸侯王子嗣起兵造反，北軍將奉命平亂。所有反賊，殺無赦！”
燕云歌暗暗點頭，果然如此。
之前聽聞北軍大將軍奉命前往關口，美其名曰防備異族，她就覺著這個借口特么的太傷人智商。
現在聽聞北軍大將軍去了諸侯王封地，這就很合理。
皇帝誅殺諸侯王，試圖收回封地，事先不可能不做準備，以防有人趁機造反。
燕云權面色緊張，“夫人的消息可靠嗎？”
蕭氏確定地說道：“消息百分百可靠，這一點大郎不必懷疑。”
燕云權有點尷尬，“我不是懷疑夫人的消息，只是，陛下這是要趕盡殺絕啊！朝中能坐視不理嗎？”、
蕭氏嘆了一聲，“太常卿大人的下場，你們都聽說了。現在人人自危，縱然心里頭不贊同皇帝的做法，誰又敢當面反對。你們別忘了，文臣這一回是站在皇帝那邊，支持皇帝對諸侯王下毒手。
幾位諸侯王的封地，皆是富庶之地，賦稅和產出，令人艷羨。過去，世家大族一直苦于沒機會插手封地的財稅，也沒機會買賣封地內的土地。
如今皇帝親手拔出諸侯王，收回封地，直接得益者正是那幫世家大族，以及站在朝堂上的那些文臣。說不定，他們私下里已經商量好如何瓜分幾位諸侯王的封地。”
燕云權忙問道：“陛下就不管嗎？”
蕭氏嘲諷一笑，“陛下要借助文臣和他們背后家族的力量，只能放棄一部分利益。沒有世家大族的配合，單靠北軍，沒辦法同時剿滅幾支叛軍。總而言之，這段時間你們都別冒頭，安分守己，確保安全。
侯爺那里，我已經去信，大郎你也可以去信一封，詳細說說京城的情況。陛下剪除諸侯王，接下來邊關武將會有三五年的太平日子。三五年之后，等陛下羽翼豐滿，就該輪到武將被剪除。早做準備吧！”
燕云權蹙眉，小聲說道：“我聽人說，東平王逃走了。”
蕭氏點頭，確定道：“六位諸侯王，只逃走了東平王。東平王的勢力在眾多諸侯王中，大約排在中下位置。以他的威望，妄想振臂一呼，從者云集，不容易。而且，以我對東平王的了解，他未必有膽子造反。”
燕云權聽完，對東平王有些看不起，“陛下要殺他，他竟然不敢造反，那還逃什么逃。洗干凈脖子乖乖受死吧！”
蕭氏垂眸一笑，“話不是這么說！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人。他逃回封地，依靠手中的兵力，即便不造反，好歹也能自保一段時間。這天下的氣運，并非皇帝一人獨占。說不定什么時候有了轉機，東平王就能順勢崛起，成為天下一方霸主。
總而言之，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而且，東平王活著，對我等也有好處。一日沒有徹底剪除諸侯王的勢力，皇帝一日不能安寢，就不敢輕易對武將下毒手。所以，你該慶幸東平王逃了出去。”
燕云權皺眉深思，“依著夫人的說法，我們應該暗中支持東平王，以及那些僥幸沒來京城還活著的諸侯王。”
蕭氏笑到了笑，“你可以給侯爺去信，在信中建議侯爺同諸侯王私下里來往。”
燕云權連連搖頭，“都是夫人的想法，我豈能占為己有。”
蕭氏表現得很大度，“無妨！我懶得動筆，信中內容過于簡單，很多事情都沒說清楚。你給侯爺去信，就當做是補充。”
燕云權斟酌了一下，“那，我就依著夫人的意思，給父親去信說明一切。”
“去吧！”
燕云權躬身告辭離去。
……
自始至終，燕云歌都沒作聲。
等到燕云權離去，她才比劃雙手，‘母親打算捧燕云權嗎？’
蕭氏笑了笑，“表面看京城局勢已經穩定下來，然而平靜湖面下暗流涌動。你一個小姑娘不方便出面，不妨給燕云權一個機會，讓他在外面活動。他在京城無依無靠，若是有事，必然會來征求我的意見。你就當他是個試探各方態度的試金石。
而你，則可以安心前往漆縣開荒，訓練私兵。漆縣離著京城兩百多里，這個距離，足以讓你安全地發展幾年時間。下一次，京城動亂，你就有機會成為第二個凌家，借京城動亂漁利。如果二皇子殿下爭氣，說不定還能助他一臂之力，幫他榮登大位。”
燕云歌比劃雙手，‘去漆縣開荒，女兒也是這個想法。只是助二皇子殿下登基，這事女兒認為還要再三斟酌。皇帝誅殺諸侯王，天下格局變動。外加朝廷賦稅入不敷出，百姓日漸貧困，民不聊生，女兒擔心局勢會越來越壞。即便貴為皇帝，在將來也未必安全。’
蕭氏輕聲一笑，“若是做皇帝都不安全，死了就死了吧，沒什么大不了的。這世上誰人不死！大不了舍了京城，我們另尋地方。”
燕云歌心中感慨，還是母親大氣魄。
她很好奇，外祖父和外祖母何等人才，方能將母親培養得如此出色。
奈何，外祖父“章義太子”都死了二十幾年。
不能親見外祖父的風采，著實遺憾。
燕云歌繼續比劃，‘二皇子死了就死了，女兒擔心二姐姐，怕她傷心。’
蕭氏卻說道：“傷心只是暫時的。世道艱難，能好好活著，就是一種福氣。人，不能奢求太多。你二姐姐是個堅定的人，你不用擔心她。”
燕云歌重重點頭，‘我聽母親的！’
蕭氏一臉笑瞇瞇的樣子，她很欣慰。
三個閨女，個個出色。
大女兒沉穩，素有智謀。
二女兒性子堅韌。
小女兒燕云歌，奇思妙想，潛力最大。
沉吟片刻，她對燕云歌說道：“太常卿大人，他是我的長輩，數次照拂于我。如今他被奪去了官職和爵祿，又被關在宗正寺。其他人避他如蛇蝎，除了他的家人，無人前去看望他。但我不能不知恩，我打算前往宗正寺探望他，你是否愿意同去？”
燕云歌笑起來，‘母親去哪里，女兒就去哪里。’
區區宗正寺，別人怕惹禍上身，她不怕。
蕭氏很滿意。
母女二人都是不怕事的主。
既然要去看望，當即吩咐下人準備物件。
被褥吃食，筆墨紙硯，就連換洗衣物，也都預備上。
次日一早，母女二人乘坐馬車前往宗正寺。
……
前些日子才被奪官的太常卿大人，輩分高，宗室內部都稱呼他為老爺子。
自老爺子前些日子被關進宗正寺，除他家人外，無人前來看望。
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因此，猛地聽聞筑陽縣主前來看望老爺子，宗正少卿唬了一跳。
他摸摸光潔的額頭，暗道一句，“真是不怕事啊！”
想了想，他親自出門接待筑陽縣主。
宗正少卿姓蕭，也是宗室。
輩分上，他和筑陽縣主蕭氏乃是族兄妹。
“縣主娘娘怎么來了？”他客客氣氣招呼。
蕭氏微微一笑，“少卿大人有禮了。我來，是為了見一見老爺子，還請少卿大人行個方便。”
“這……”
宗正少卿有些遲疑，拿不定主意。
于是蕭氏問道：“陛下可有說不許人探望老爺子？”
宗正少卿搖頭，“那倒是沒有。”
蕭氏又問道：“那我可以去看望老爺子嗎？你放心，若是陛下怪罪，我一力承擔。”
宗正少卿想了想，點點頭，“好吧，我讓人帶你們過去。沒想到縣主娘娘會來看望老爺子。”
“老爺子對我有恩！”蕭氏輕聲說道。
宗正少卿一愣，想起往事，嘆了一聲，“縣主娘娘果然情義無雙！”
蕭氏自嘲一笑。
宗正少卿也覺著自己話多，干脆叫來屬下，吩咐屬下帶著燕家母女前去看望老爺子。
離開宗正衙門，前往后巷。
那里有一排排的宅院，專門用作關押囚禁宗室成員。
……
老爺子被關在一個小跨院內。
一個小小的四方天地，院中一顆桂花樹，就是老爺子的活動范圍。
見到蕭氏，老爺子明顯吃了一驚。
“你這孩子，怎么來了？別人躲都來不及，你倒好，巴巴送上門來。”
老爺子中氣十足，除了不得自由，倒是沒受什么苦。
以老爺子的輩分，稱呼蕭氏為孩子，實屬正常。
蕭氏命人放下物件，“我給老爺子帶來一些日常用得到的起居用具，還有筆墨紙硯和書籍，或許能幫老爺子打發一下無聊的日子。”
老爺子捋著花白的胡須，哈哈一笑，“你有心了！比那些兔崽子強！老夫承你的情，你趕緊走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來都來了，老爺子不請我喝一杯清茶嗎？”蕭氏笑瞇瞇的，并不想離開。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故作兇相，“你這孩子怎么不聽話。”
蕭氏抿唇一笑，吩咐道：“云歌，你去煮茶水。我和老爺子聊一會。”
燕云歌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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