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夸自己最寶貝的閨女,明知道對方用心不純,蕭氏還是很高興。
“不是本宮自賣自夸,見過小女的人都說,我家云歌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多年歷練籌謀,其風(fēng)采早就勝過本宮。至于本宮,只是享受祖萌的無知蠢物,不值一提。”
她因?yàn)榕畠鹤园粒瑓s又自貶為蠢物。
很顯然,她是受到了這些日子祭祖的影響。
身處大魏皇陵,回憶曾經(jīng)種種,就越發(fā)覺著自己不配,自己無能,毫無建樹,愧對祖先。
雖說,她是女子,對自己無需有太高要求。
可是……
終究是蕭氏家族的一份子,于情于理,也該出點(diǎn)力。
哎!
自貶蠢物,也是安慰自己。
薛貴妃不明白蕭氏的心境。
“世人誰不羨慕郡主娘娘,幾個子女一個比一個出色,堪稱典范。若是我兒有燕夫人一半能干,我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蕭氏很開心,眉眼彎彎。
心里頭卻想得更多,薛貴妃的小兒子已經(jīng)是個半大少年,目前還沒展露出什么驚人的才華,想要達(dá)到云歌一半的程度,怕是有點(diǎn)難。
當(dāng)然,這是她的妄斷。
等到見了人,才能真正下結(jié)論。
“貴妃娘娘不必自謙,有你這樣蕙質(zhì)蘭心的母親,小皇子一定不差。”
“承郡主娘娘吉言!你是有福之人,你的祝福,定能福澤我兒。”
薛貴妃也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眉眼都跟著柔和些許,真像是個溫和慈愛的后宮之主。后宮在她治理下,人人都沐浴在她的慈愛陽光下。
這是錯覺!
只能說,人人都有幾張面孔,每一張面孔都是真實(shí)的。
端看面對什么樣的人。
蕭氏抿唇一笑,她雖然沒有治世之能,卻很了解宮中女人的心思。
宮里的女人在想些什么,她心頭門清。
她輕聲說道:“臨走的時候,小女讓本宮代她問候貴妃。當(dāng)初得知六皇子寶忠過世,她也是頗感驚詫。請貴妃娘娘節(jié)哀。”
薛貴婦的臉色瞬間垮了下去,眼中閃過仇恨,怒火,痛惜,還有濃到化不開的哀傷。
那一瞬間,她仿佛是要原地爆炸,毀滅一切。
她真的有毀滅一切的瘋狂妄想。
她拿出手絹,輕輕擦拭眼角,“本宮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心中劇痛,許久不得平息。”
“本宮很抱歉,不該挑起你的傷心事。”
蕭氏嘴里說著抱歉,眼中也露出一絲不忍心。
薛貴妃搖搖頭,“沒關(guān)系!本宮雖然痛,卻還能承受。多謝燕夫人的關(guān)心慰問。如今本宮性命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可能遭人毒手。我死就死了,并不遺憾。唯獨(dú)放心不下小兒。還沒有成年,若是沒了我,我都怕他長不大。”
話音一落,伴隨著一陣抽泣。
蕭氏輕嘆一聲,“為了孩子,貴妃也該保重自己,不要輕易涉險。”
薛貴妃猛地扭頭看著她,“如何保重自己?請郡主娘娘教教本宮,本宮心里苦啊!”
蕭氏苦笑,有點(diǎn)尷尬。
她還是很直接地說道:“這種事,本宮幫不上什么忙,一切還是要靠貴妃自己。”
薛貴妃放下手絹,不哭不笑,神情肅穆。
她嚴(yán)肅的樣子,就像是即將前往金鑾殿參加朝會,令旁邊的人也跟著嚴(yán)肅起來。
“敢問郡主娘娘,燕夫人沒說別的嗎?本宮和燕夫人神交許久,本以為她因?yàn)橛泻芏嘣捊淮緦m,亦或是給一封信也行啊!”
她是在討伐,是在控訴,更是質(zhì)問。
她不信任平陽郡主蕭氏。
因?yàn)槭捠鲜悄衔旱目ぶ鳎南蚰衔骸?br />
燕云歌的立場則不同,燕云歌只代表她自己,南魏的立場和平陽郡無關(guān)。
所以,她有理由懷疑,蕭氏是不是扣押了燕云歌的信件,或是該傳的話沒傳到位。
蕭氏很大度的沒有計(jì)較薛貴妃的態(tài)度。
她放下茶杯,輕咳一聲,“有一件事,貴妃或許還不清楚。劉寶順主動派人聯(lián)絡(luò)小女。”
薛貴妃那張不仔細(xì)看,都看不到細(xì)紋的額頭,瞬間皺成了一團(tuán)。
她緊握住茶杯,眼神瞬間變得狠辣。
不過,轉(zhuǎn)眼間,她又恢復(fù)了平靜。
都是掩飾情緒的高手,她不能將自己的內(nèi)心坦露在人前。
她故作驚詫,“原來如此!這么說來,燕夫人打算和劉寶順合作,不再和本宮合作?是因?yàn)楸緦m勢弱嗎?”
蕭氏提起茶壺,往她茶杯里面續(xù)水,“貴妃娘娘不要多心,小女愿意和所有人做朋友。你看,去年小女和你家陛下都打紅了眼,今年卻開始了貿(mào)易來往。正應(yīng)了那句話,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永遠(yuǎn)的利益。”
薛貴妃微微挑眉,眼神輕蔑卻又帶著探究,“這么說,燕夫人是嫌棄本宮給的利益太少,所以轉(zhuǎn)頭支持劉寶順?她怎么不想想,劉寶順若是繼承了皇位,對她可沒好處。”
蕭氏不疾不徐,耐心說道:“貴妃娘娘此言差矣。劉寶順繼承皇位,是對北梁沒好處,對天下大勢可是有大大的好處。
劉章喜殺戮,劉寶順同樣喜殺戮……這么下去,遲早有人人要跳起來反他們父子。
若是主弱臣強(qiáng),換上一位少年君王登上皇位,文臣把持朝臣,必定會選擇休養(yǎng)生息,派人和談。
只需一二十年修養(yǎng),北梁就能恢復(fù)元?dú)猓丝谠鲩L,更多的荒地被開墾出來。屆時,天下一分為二的局面,再也沒機(jī)會改變。這不是小女樂意看見的,請貴妃娘娘見諒。”
“荒謬!”
薛貴妃顯得很急躁,火氣上涌。
“歸根結(jié)底,燕夫人是想吞并北梁地盤。她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她吃得下嗎?就不怕吃撐?”
蕭氏哈哈一笑。
山腳下,禮部崔大人聽著笑聲,是滿腹疑惑。
到底在談什么,竟然談得如此開心熱鬧。
兩個人,哪有那么多共同話題可聊。
“難不成是舊識?”
“不可能!今日分明是二人第一次見面。”
“難道是一見如故?”
大家都想不明白。
只能猜測皇帝劉章交代了薛貴妃什么事情,可能是關(guān)于同平陽郡貿(mào)易相關(guān)的事情。
草廬內(nèi),一陣山風(fēng)吹來,帶起衣袖飄動。
頓時就覺著渾身涼爽。
蕭氏問了對方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敢問貴妃娘娘,你是為了北梁江山,還是為了報(bào)仇?”
薛貴妃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有了北梁江山,本宮才能報(bào)仇。”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貴妃娘娘很貪心啊!”
“本宮并非貪心,只是為了保命。小兒年幼,我必須想盡辦法活著,好好活著,才能保護(hù)小兒平安長大。身在劉氏家族,只有擁有北梁江山,方能活著。我的難處,請郡主娘娘務(wù)必如實(shí)轉(zhuǎn)告燕夫人。劉寶順能給她的,本宮也可以給她,甚至更多。”
蕭氏重新打量對方。
眼前這位薛貴妃,不僅是愛子心切的母親,更是野心勃勃的女人。
她似乎想學(xué)陶太后,又比陶太后更為深謀遠(yuǎn)慮。
若她做了太后,絕對會插手朝政,讓她兒子做個傀儡皇帝。
她兒子還小,不曾成年,她真的有機(jī)會成為獨(dú)攬朝政的太后娘娘。
蕭氏回想起,燕云歌對她交代的那些話。
無論是劉寶順做皇帝,還是薛貴妃做獨(dú)攬朝政的太后,對平陽郡來說都有好處。
用他們二人的人頭祭天,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順應(yīng)民心,此乃‘正義’!
至于,究竟是劉寶順做皇帝,還是薛貴妃做太后,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讓第三個人插足皇位之爭。
所以……
燕云歌真正要防的人,是做事謹(jǐn)慎,秉持中庸之道,更符合北梁利益的劉寶平登基稱帝。
劉章開始重用劉寶平,很有可能,他自己也意識到真正適合繼承北梁皇位的人,唯有劉寶平。
燕云歌起了心思,有沒有辦法搞死劉寶平?
“弄死劉寶平?”
薛貴妃一臉懵逼,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
“為什么?難道劉寶平和燕夫人有仇?”
“的確有仇。當(dāng)年在京城的時候,結(jié)下的梁子。”蕭氏擲地有聲,顯得特別真。
薛貴妃一個字都不相信。
她可不是三歲小兒,她有腦子,會思考,會判斷。
“據(jù)我所知,早些年,燕夫人還會意氣用事。自從遷入平陽郡,燕夫人凡事都是從大局考慮,幾乎不再意氣用事。
僅僅是因?yàn)橛谐穑鸵绖毱剑@話怎么聽著都覺著難以置信。
莫非,燕夫人還有別的打算?不會是幫著劉寶順解決競爭對手,同時栽贓本宮吧?”
蕭氏輕咳一聲,“貴妃娘娘莫要多心。小女絕不會幫著劉寶順,陷害貴妃娘娘。”
“那敢情好!”
然而,薛貴妃依舊一個字都不相信。
這是哄人的話。
“是不是劉寶順想要弄死劉寶平?”
“想讓劉寶平死的人,除開小女,應(yīng)該還有不少人。比如南魏母女兩,”
薛貴妃恍然,她覺著自己抓住了終重點(diǎn)。
如果此事牽涉到定陶公主以及陶太后,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燕云歌可以和劉章合作,同樣也可以和陶太后合作。
“這么說,是定陶公主想要劉寶平的性命。”
“那是當(dāng)然!”
蕭氏不疾不徐,暫且就讓定陶背個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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