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章不肯聽勸，執(zhí)意堅(jiān)守到徹底剿滅反賊為止。
結(jié)果就是，他的病情加重。
每日頭暈眼花，身體仿佛被掏空，脾氣也跟著越發(fā)暴躁。
文武兩班大臣，想讓隨軍的大皇子劉寶順出面勸一勸。
劉寶順嚴(yán)詞拒絕。
“諸位大人，莫要害本殿下。父皇對本殿下成見頗深，我若出面勸解，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引來盤問和猜忌。”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沒避人。
理所當(dāng)然，傳到了劉章的耳朵里。
劉章暴怒，“他是在抱怨啊！他怨恨朕沒有給他兵權(quán)，怨恨朕偏心。”
因?yàn)樯。L久不愈，但凡有點(diǎn)不順心，劉章就控制不住脾氣。
他派人申斥劉寶順，叫他安分些。
再敢有抱怨，一定嚴(yán)懲不貸。
劉寶順：“……”
MMP，果然是越老越糊涂。
反正現(xiàn)在他做什么都是錯的。
鬧成這個局面，朝臣們也不敢再勸。
天氣影響，戰(zhàn)事不順，一日日拖延。
劉章病情起起伏伏，始終好不了。
說到底，他老了！
他已經(jīng)不是年輕力壯，能夠南征北戰(zhàn)，幾天幾夜不睡覺還能再戰(zhàn)三百回合的劉大將軍。
他老，卻不肯認(rèn)老。
非要折騰！
折騰得上上下下人仰馬翻，人人提心吊膽。
一場暴雨傾盆而下，霉菌滋生。
劉章病情再次加重，昏迷，虛弱，語無倫次，仿佛大限將至。
文武兩班大臣驚慌不已，如果劉章突然過世，還沒立下繼承人的情況下，必定生出動亂。
如何是好？
趁著皇帝短暫清醒的時間，文武兩班大臣再次勸說回皇城。
為北梁江山社稷著想，區(qū)區(qū)青州叛亂不值一提。
而且，他人在軍營，軍營上下從武將到士兵，全都壓力山大，每天繃著不得喘息之機(jī)。
統(tǒng)兵武將打仗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一點(diǎn)差錯招致責(zé)罵申斥，甚至是人頭落地。
若是劉章不在軍營，武將們自然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必患得患失。
正所謂將在外軍令不受。
總而言之，從一開始，親征就是一個錯誤。
好說歹說……
劉章自己也察覺到身體情況不妙，恐怕發(fā)生最壞的事情。
于是，他松口，決定啟程回皇城。
文武兩班大臣，齊齊松了一口氣，可算是將人勸了回去。
但……
這只是解決了一件事。
有朝臣私下里商議，是時候定下儲君。
“不要命了嗎？陛下乾綱獨(dú)斷，冒然上本言儲君一事，陛下一怒，恐人頭落地啊！死我一人倒也罷了，就怕牽妻兒老小，甚至是牽連家族。”
“陛下病情沉重，就連太醫(yī)也不樂觀。萬一有個好歹，卻沒有及時立下傳位詔書，朝中必定生亂。這樣的后果，你能承擔(dān)嗎？”
“為何要主動將責(zé)任攬?jiān)谏砩稀Ｒ磺凶杂斜菹聸Q斷，就算最后朝中生亂，也不是我們的錯。別想了，想多了當(dāng)心壽命不長。誰讓我們身在北梁，局勢如此，容不得我們做多余的事情。你別當(dāng)這里還是大魏江山，以為自己是大魏的朝臣。哼！”
“哎！真羨慕南魏那幫朝臣，可以在朝堂上暢所欲言，指著皇帝的鼻子痛罵都沒事。哪像我們，竟然連真話都不敢說。”
“別抱怨了！能活著就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其他的事情，盡人事聽天命吧！”
大家都很悲觀。
身為北梁的臣子，卻看不到一丁點(diǎn)希望，甚至是看不到半點(diǎn)出路。
南魏未必有多好。
然而在當(dāng)下，對廣大北梁人來說，卻猶如一盞明燈，讓人知道世上還有另外一種活法。
就算是做臣子，也有另外一種瀟灑。
南魏的官，才是真正的官，有尊嚴(yán)有自我主張的官。
北梁的官，就是一群牽線木偶，工具人，不允許擁有自己的意識和主張。
可悲可嘆！
拔營，啟程，皇帝劉章要回皇城養(yǎng)病。
大皇子劉寶順主動請纓留在前線，他要親自解決青州叛亂。
或許是因?yàn)槌梢姡蛟S是因?yàn)樯眢w不好，心中多了許多猜忌，皇帝劉章否決了他的奏疏，不許他留下來掌兵。
下令，要求他一起回皇城。
在人前，劉寶順露出失望之色。
他是真的失望啊！
人后，他卻笑嘻嘻，似乎早已經(jīng)料到一切。
并且心里頭從一開始，就想著回皇城，而不是留下來打仗。
父皇身體不好，這個時候留在前線，他傻啊！
萬一……
萬一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他跟隨在身邊，就能第一時間掌握先機(jī)。
憑借他嫡長子的身份，繼承皇位，指日可待。
陰雨綿綿，中軍拔營，往皇城而去。
皇帝劉章身體不好，文武大臣個個身嬌體貴，故而行程緩慢。
第一天，連五十里都沒走到。
后面的日子，因?yàn)橛晁粩啵缆纺酀簦刻熘荒茏呷氖锫贰?br />
若是遇到瓢潑大雨，只能停留在驛站，寸步難行。
北梁的官道，本來就年久失修，坑洼不平。
遇到雨水天，基本上一步一個坑，稍不注意，馬車車輪就陷入泥坑，拖都拖不動。
這般情況下，路程有多慢，可想而知。
想要盡快趕回皇城，那都是癡心妄想。
連綿不絕的雨水天，讓皇帝劉章病情無法好轉(zhuǎn)，甚至越發(fā)沉重。
伴隨病情加重，是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總是不肯配合太醫(yī)醫(yī)囑。
若非，短時間內(nèi)找不到替代太醫(yī)的人，劉章早就殺了太醫(yī)，以泄心頭之恨。
驛站一角，已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就寢。
大皇子劉寶順的臥房內(nèi)還亮著燈火。
管事留在他身邊伺候。
主仆二人說話，都壓低了嗓門。
“按照殿下的吩咐，人員已經(jīng)就位。一旦出現(xiàn)意外，最多一天就能趕到。”
劉寶順手持書卷，心思卻沒在書本上。一晚上，也沒見他翻一頁。
“宮里那邊有什么動靜？”
“還是老樣子，薛貴妃輕易不出宮。一出宮，身邊護(hù)衛(wèi)高手無數(shù)，全都是陛下親自安排的人，就為了保護(hù)薛貴妃的安全。”
劉寶順嗤笑一聲，“老頭子對姓薛的女人倒是緊張得很！說他糊涂，他比誰都精明。說他精明，他竟然看不透姓薛的把戲。難道女人的眼淚，真那么值錢。哭一哭，就能讓堂堂帝王腦子里進(jìn)水，連親兒子都不相信。”
“殿下慎言，當(dāng)心隔墻有耳。”
“你不是保證，二十步之內(nèi)，沒有可疑人員嗎？”
管事立馬低下頭，請罪。
劉寶順揮揮手，不和他計(jì)較。
“也不知老頭子，這一回能不能熬過去。”
“殿下是擔(dān)心，回到皇城后，陛下就能恢復(fù)？”
呵呵！
這種問題，劉寶順拒絕回答。
他嫌悶熱，示意管事打開窗戶。
遙望星空，烏漆嘛黑，猶如他如今的處境。
隨著父皇的病情沉重，對他的猜忌和防備也就越大。
哎！
昏暗時刻，何時才能過去。
眼下，究竟是黎明前的黑夜，還是永久黑暗？
他不敢賭！
要命的事情，他不能輕易下賭注。
他要等！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一個結(jié)果。
只盼望這條路，永遠(yuǎn)都走不到盡頭。
……
天氣終于放晴，在驛站逗留多日的中軍，再次拔營啟程。
剛剛放晴一天，道路依舊泥濘不堪，路途難走。
難走也要走。
皇帝的病情，不能再耽誤下去。
騾馬嘶吼，叫聲悲戚。
不是它們不給力，而是車輪陷在泥潭里面，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拉不出來。
只能使喚人在后面推。
如此路程，越趕越亂，人人心頭都憋了一股火氣。
偏偏，當(dāng)官的不體恤大家的辛苦，一個勁的催促趕路，累得人仰馬翻。
終究，還是沒能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驛站，只能露宿野外。
大軍把守，不怕宵小，就怕皇帝有意外。
深夜里，位于中心的豪華版馬車傳出撕心裂肺地咳嗽，叫人提心吊膽。
“千萬不能有事啊！陛下一定可以平安到達(dá)皇宮。”
“別說了，怪嚇人的。”
“萬一陛下出現(xiàn)意外，我是說萬一，會不會牽連到我們頭上。”
“輪也輪不到我們。最要緊的事情，就是陛下還沒有立下儲君。這事，大家都不敢提。就怕成了刀下亡魂。”
“也不知陛下心頭怎么想的，都這個時候，好歹也該有些交代。都說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陛下肯定長命百歲，壽與天齊。”
呵呵！
這話誰信？
拍馬屁好歹拍個像樣的。
太醫(yī)一直在馬車內(nèi)，不曾下來。這是要陪著皇帝過夜的節(jié)奏啊！
病情嚴(yán)重到片刻離不開太醫(yī)的地步嗎？
完了，完了！
悲觀情緒，無需任何人渲染，就已經(jīng)彌漫在大軍上空。
每個人心里頭都在慌亂，都在惴惴不安。
離著皇城，還有好幾百里路，緊趕慢趕，也要十天半個月時間。
萬一……
不，不會有萬一的。
然而，世上的事情，不如意十有九八。
通常都是怕什么來什么。
某個霧氣不散的早晨，官員遲遲沒有下令拔營啟程。
待到太陽出來，還不見動靜。
所有人都明白，出事了！
人心開始躁動。
武將開始彈壓約束，約束好自己的部下。
北梁皇帝劉章，死于回宮的路途，就死在他最中意的豪華馬車內(nèi)！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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