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之一愣：“感激？”
“有問題？”
“……沒問題。”晏淮之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表情，也就是這會兒他才注意到，樓聞箏雖然全程冷臉外加嘲諷技能max，卻并沒有生氣，他猶豫了一下，說：“那個，湯已經燉好了，我去給你端上來……啊。”
最后那個“啊”字帶了點試探的意思，問完他等了幾秒鐘，見樓聞箏沒有拒絕，于是轉身就走。
但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硬著頭皮說：“其實，那天晚上是我救的你。”
樓聞箏：“哦？”
“手環在我那兒，你一發定位過來我就看見了，然后……總之是我救的你，跟阿福沒關系。”
“那阿福為什么說是他救我？”
“……是我讓他這么說的。”
“怎么又承認了，我還以為晏醫生打算一直做好事不留名。”
晏淮之：“……”
晏淮之把特護打發走，端了晚餐上來給樓聞箏吃。
樓聞箏坐在病床上吃飯，晏淮之在一旁給她榨橙汁。
晏淮之用的榨果汁器是全手動的，先剝了橙子皮，再撕掉經絡，然后把橙子放進壓汁器手動壓出果汁，用濾網過篩兩遍，最后放一點融化了的蔗糖，一杯果汁才算榨好。
樓聞箏一邊吃飯一邊看晏淮之操作，等他把榨好的果汁放到跟前，她問：“為什么不用榨汁機？”
榨一杯果汁得用上半個小時，晏淮之這種大忙人也不知道哪來的時間和耐心。
“榨汁機把果肉都打碎了，殘渣怎么過濾口感都不會太好。”
樓聞箏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吃的飯，青菜都是菜心最嫩的那部分，淡水魚的小刺去得干干凈凈，湯里的油都是過濾了的，現在看來，全是晏淮之花時間花心思一點一點去做的。
這人身上好像有種魔力，總是能在亂七八糟的生活中找到讓她舒服的平衡點，對她好得不知不覺，潤物細無聲一樣滲入到她生活中每一個細節。
晏淮之正在收拾碗筷，樓聞箏突然問：“我們以前，很要好嗎？”
晏淮之動作一頓，許久，他悶聲說：“嗯。”
“那后來為什么不好了？”
晏淮之沉默半晌，說：“不是你不好，也不是過去不好，是我不好。”
樓聞箏困惑的看著她。
晏淮之嘆了口氣：“聽說你失憶的時候我慶幸過，不要想起來最好，那些過去……沒有記起來的價值。”
他們的過去何止“慘烈”二字能概括，他怕她記起來，會覺得男人不過如此，愛情不過如此，就連人生，也不過如此。
不值得的不是人間，是他晏淮之。
“你想不想知道失憶是什么感覺？”樓聞箏問。
“嗯？”
“心里好像空了一塊。”樓聞箏說：“過去就跟被憑空斬斷一樣，所有人都在告訴我，缺失的那塊是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后果不堪設想，可我還是想找回來，你能理解那種……晚上睡不著，連想找點開心的事回味一下都做不到的感覺嗎？”
晏淮之：“……”
“可能是現在過得不開心，想從過去找點開心的事回味一下，可是過去我也想不起來。”樓聞箏自嘲一笑：“所以連做夢都是苦澀的。”
“……”
晏淮之收拾碗筷去了，樓聞箏坐在床上，用iPad看動畫片。
這iPad是阿福留給她的，小家伙很貼心的下載了一堆時下流行的高甜韓劇，但她翻了翻，沒什么興趣，反而看存在兒童頻道里的動畫片看得津津有味。
這時手機響了，樓聞箏下意識去摸枕頭底下，但摸出來才發現不是自己的手機響，她順著聲音掀開被子，發現是晏淮之手機落這兒了。
是周易打過來的電話。
樓聞箏滑下接聽：“喂。”
對面的周醫生似乎愣了一下：“晏醫生……在嗎？”
“他洗碗去了，你晚點再打過來吧。”
“哦……好的。”
掛斷電話，樓聞箏剛想把手機放回原地，冷不丁看見晏淮之的鎖屏壁紙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有點眼熟，她湊近了仔細看，照片背景應該是在教室，坐在書桌上的男生是少年時期的晏淮之，而對面和他對視的男生明顯是她本人。
她想起顧長冬說漏嘴的話，猶豫了幾秒鐘，決定偷偷看一眼晏淮之的相冊，也許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晏淮之手機沒設密碼，她順利解了鎖屏，打開相冊，里面的照片卻寥寥無幾，除了幾張看起來像是臨時拍下來做標記的專業書內容，其他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翻相冊一無所獲，樓聞箏點開微信，晏淮之的微信頭像是兩只偎依在一起卡通貓，微信名是簡單粗暴的“YAN”，好友數千個，這個微信顯然用了很久。
而跟她加了好友的晏淮之微信并不是這一個。
呵，這人還有兩副面孔呢。
樓聞箏心里冷笑連連，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加晏淮之這個賬號，然而一掃二維碼，對方頭像直接跳了出來，顯示已經是她的好友。
樓聞箏一愣，什么時候加上的？
她打開對話框，對方六年前就加了她，每逢春節中秋等節假日和她生日，“YAN”總會給她發一條看起來像是隨手復制群發的祝福，前兩年她還會禮貌性的回一句謝謝，后來幾年她都沒有回復過。
樓聞箏怔怔的翻著對話框，想象著晏淮之是如何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隱藏在她微信列表里，偽裝成一個跟她不熟的普通朋友，借著這層身份日復一日觀察她的生活。
可惜她幾乎從來不發朋友圈。
樓聞箏握著手機，看了一眼病房門口，晏淮之還沒回來，她迅速用他的手機打開朋友圈，晏淮之倒是有發朋友圈，平均一個月一兩條，但百分之九十都是僅自己可見，也因為只是僅自己可見，大部分都只有一張照片，沒有配文案。
她這個外人看不懂。
她一路往下翻，直到翻到一條八年前的動態，一張兩人在禮堂后臺并肩拍的照片，身上都穿著演出服，十七八歲的少年眉眼間的明媚和喜悅幾乎快溢出來，文案只有四個字。
——想你，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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