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崇賢館內(nèi),新年將至,學(xué)館也已經(jīng)散館放假,要到明年上元燈節(jié)之后才重新開館授課。館里王公宰相們的子弟學(xué)生雖放假了,但館里聚集的眾多大儒名師卻都還在館中。
太子承乾對崇賢館十分重視,秦瑯任館主時擬定了崇賢館的規(guī)章制度,并列舉了發(fā)展方向,除了教授皇家宗室和宰相重臣們子弟,陪太子讀書外,還給定了重要的任務(wù),就是主編一份東宮出品的長安時報。
同時,崇賢館還利用館里大儒云集的優(yōu)勢,為崇賢館收集、整理、編撰天下圖書,近年來,先后編成了十幾套圖書,并加以刊印出版,也是文化界的一大盛事。
更不用說,秦瑯在時,還讓太子從東宮內(nèi)坊拔錢,于京畿,建立了兩所,分別為白鹿洞和白鷺洲,這兩個相當(dāng)于是崇賢館的附屬,優(yōu)選年輕才俊入學(xué)授課。
近年魏王李泰得皇帝特許,于長安城中開府設(shè)幕,并特許建文學(xué)館,招納四方名士才子入館,李泰禮賢下士,也仿崇賢館投入了許多錢帛,又是編輯發(fā)行了《京報》,又是建立起了長安最大的私人圖書館文淵閣,藏書超十萬冊。
魏王又經(jīng)常前往國子監(jiān),籠絡(luò)讀書人,還在長安搞了好幾家坊內(nèi)社學(xué),專門挑選長安百姓人家的子弟,資助他們?nèi)雽W(xué)。
李泰似乎處處在模仿著皇太子兄長,雖然眼下來說,魏王府還是處處模仿東宮,但還從未能超越,但有這么一個小老弟一直在后面盯著,總是件讓人不舒服的事情。
尤其是皇帝的態(tài)度,皇帝對于越長越肥胖的魏王李泰,居然是越來越寵幸,對于這位不僅特許留京不到封地西寧州就藩,甚至還特旨讓他建文學(xué)館,還給他拔錢,他那文淵閣的十萬冊圖書,就大多數(shù)是皇帝送給他的。
如今十六歲的魏王李泰,雖然越長越胖,可在長安的名頭倒是越來越好,名聲直追圣賢太子李承乾,民間還有了四賢王的名頭,這讓承乾不免有時會很惱火,但又不好在皇帝面前說。
要不,就會顯得他這個太子哥哥小氣,容不得胞弟。
可承乾卻不相信白白胖胖的魏王李泰,真的只是想做個風(fēng)雅的賢王,他這般賣力表現(xiàn),還是為籠絡(luò)士人,邀買人心,最終還是沖著權(quán)力去的。
同樣已經(jīng)做了父親的承乾,內(nèi)心已經(jīng)不再是那般單純了。
為崇賢館里的學(xué)士、直學(xué)士、正字、校書等一眾官吏、先生們發(fā)放了豐厚的年終福利之后,承乾告別了眾人,走出了館門。
回到自己的書房,承乾臉上的微笑盡去。
“殿下,太子千牛賀蘭楚石在外候見!”
賀蘭楚石是東宮太子千牛,一名勛貴子弟出身的侍衛(wèi)武官,他父親賀蘭師仁是應(yīng)山郡公,銀青光祿大夫,散騎常侍。
賀蘭師仁是個三品官,散騎常侍雖說不是什么要職,但位尊品高,居皇帝顧問,本就是安排給一些重臣養(yǎng)老之職,賀蘭師仁乃是鮮卑貴族,關(guān)隴名門,其父賀蘭蕃曾任隋朝吏部尚書,其先祖賀蘭訥更曾是北魏道武帝的舅父,曾任北魏尚書令。
不過,在長安城里,賀蘭楚石這樣的勛戚子弟太多了,畢竟關(guān)隴集團(tuán)乃是曾經(jīng)締造了四個王朝的貴族集團(tuán),四朝一脈相承,代代勛貴。而唐開國以來,又有大量的軍功新貴,還有許多舊士族歸附,大都云集長安,一個郡公的兒子真不稀奇。
賀蘭楚石被帶進(jìn)殿中,他年紀(jì)輕輕,風(fēng)度翩翩。
“殿下!”
承乾瞧了眼他,“你說你翁丈有話要帶給我?”
賀蘭楚石的老丈人卻正是當(dāng)朝吏部尚書侯君集,中書門下的宰相,參預(yù)政事。
勛戚們相互聯(lián)姻,從來都是錯綜復(fù)雜,盤根錯節(jié)的。賀蘭家是北魏鮮卑老貴族,幾百年的名門,侯君集家雖也是關(guān)隴將門,但以前只是代北小軍頭,地位哪及賀蘭家,所以侯君集發(fā)達(dá)之后,立馬也開始找那些名門聯(lián)姻。
五姓七家瞧不上三水侯家,關(guān)隴六姓同樣也是不稀罕侯家的,倒是如賀蘭家這樣的舊貴族,在新朝因為站錯隊,地位很尷尬,于是便跟新貴宰相侯君集瞅?qū)α搜郏瑑杉衣?lián)姻,互利互惠。
當(dāng)然,賀蘭家也并不是只跟侯君集聯(lián)姻。
賀蘭師仁讓長子賀蘭楚石娶宰相侯君集的女兒,又讓次子賀蘭越石娶應(yīng)國公武士彟的長女。
武士彟曾經(jīng)是武德朝的當(dāng)紅寵臣,雖說商人出身,但也是差一步就拜相的,只是運(yùn)氣不太好沒站好隊,新朝一度處境不佳。好在武士彟當(dāng)年酒后跟秦瓊訂了個兒女親事,秦家在他落難時卻大力相幫。
在秦瓊秦瑯爺倆幫助下,武士彟雖然仕途波折起伏,但也終究還是得到重新重用,如今檢校太子少詹事兼太子家令,成了東宮名符其實的大總管。
特別是因為秦瑯與太子的親密關(guān)系,武士彟這個秦瑯的姻親,也因此得到其舉薦受太子重用信任。
賀蘭家憑著與武家是姻親,也算是搭上秦家這邊的路子。
“殿下,就是我之前提的那件事情,我丈人也有此意。”
承乾不由的想起上次賀蘭楚石家為其弟舉辦婚禮,迎娶武大娘時,他受邀前去賀禮,然后無意間遇到的那個女子。
一雙明亮的眼睛,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尤其是笑起來臉上還有小酒窩,十分的迷人。
那小娘子正是賀蘭楚石的姨妹,其妻侯氏的胞妹侯三娘子,侯君集的嫡次女。
當(dāng)日,承乾意外遇見侯氏后,兩人倒沒有什么接觸,女子告罪避走,倒是第二天,賀蘭楚石就向他提出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提議。
他對承乾說昨日他剛好看到太子對姨妹那欣賞的目光,所以想成人之美,他說愿意為太子穿針引線,去向侯君集提親。
“侯公真的愿意?”
“我丈人有何不愿意的呢,你可是一國之儲君啊,他的女兒能得殿下青睞賞識,若能入東宮之中,那是求之不得呢。”
“我剛剛迎娶了蘇氏入宮。”
“殿下,侯相可從來沒奢求過什么太子妃這樣的事啊,侯三娘若能入東宮,便是太子妾那也是對她的抬舉了。”賀蘭楚石倒是毫不隱瞞老丈人的熱切和期盼。
一直以來,侯君集以皇帝少時玩伴,和秦王府心腹元從的身份一步步走上朝堂高位,甚至兩拜宰相,但一直以來,侯君集卻在朝堂上并不怎么安穩(wěn),皇帝是重用他,但他在朝堂缺少威望。
尤其是長孫無忌和秦瑯對他不留情面的打擊,更讓侯君集在朝中有些寸步難行的感覺。若能結(jié)親東宮,成為太子的岳父,對于侯君集來說,這無疑是極好的。
承乾猛然抬眼盯著賀蘭楚石,年輕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懷疑之色,他在想,那天的偶遇,究竟真是意外呢,還只是侯君集翁婿二人故意安排的局。
“那天侯三娘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
“一個意外,也許是上天的安排,注定了一段天賜良緣呢。”
“呵呵!”
承乾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案幾,表情恢復(fù)了淡定從容,又是平時的和氣可親的樣子。良久,承乾才緩緩說道,“孤的妾侍地位倒也不低的,若是真才情皆佳,品性良好,那么良媛良娣皆可。只是,侯相公以往與我并沒有什么來往,而且他與我老師衛(wèi)國公和我阿舅趙國公皆有些不和,我若納侯公之女,這其中難道沒有什么影響嗎?”
賀蘭楚石立馬道,“殿下不需要有這樣的擔(dān)憂,臣也知道衛(wèi)公、趙國皆殿下敬奉之人,且是殿下強(qiáng)勁助力。可殿正當(dāng)也知道,衛(wèi)公趙公和我丈人陳國公,不也皆為陛下心腹重臣,同為中書門下的宰相嗎?”
“我丈人與衛(wèi)公他們雖有些不和,那也只是政見不同而已,殿下納我丈人之女為妾,也不會有什么影響啊。”
“況且,其實為君者,有時并不需要手下的人鐵板一塊啊,不是嗎?”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低,卻也很大膽。
為人君者,馭人術(shù)中最重要一條,就是得平衡。
“殿下,聽說裴氏又有身孕了,不便再盡心侍奉殿下,而太子妃剛?cè)雽m,也還不太熟悉宮中事務(wù),只怕也難處處照顧妥當(dāng),不如納侯三娘入宮,這樣也有個貼心人有身邊服侍,更何況,侯公乃朝中宰相,又是一員猛將,若好事成就,殿下豈不在朝中又添一有力后援?”
“實不瞞太子殿下,近日魏王常有意接近侯公,百般示好拉攏啊。”
魏王李泰。
一聽到這名字,承乾就不由的微微皺了下眉頭,現(xiàn)在魏王李泰幾乎成了他一塊心病,雖然眼下來說,李泰還沒能威脅到他的太子地位,可大唐的第一個太子就沒能繼位,父親李世民更是開了兵變奪位的壞頭。
承乾也不得不多考慮一些。
說實話,承乾受秦瑯、長孫無忌的影響,其實也是有些看不起侯君集這人的,年少時本就是皇帝的玩伴,說難聽點(diǎn)就是個跟班狗腿,后來做了護(hù)衛(wèi)官,其實也就是個保鏢,他以前跟著皇帝,可皇帝那么有名的神射手,侯君集卻箭術(shù)差的很。
另一方面,侯君集只是稍通文墨,信都寫不全一封,這也是他如今在朝中相,可被眾人鄙夷的一些重要原因,這根本就是個粗魯?shù)能姖h,皇帝身邊人出身的,又沒什么實打?qū)嵉能姽?zhàn)績。
偏偏還跟秦瑯、長孫無忌這樣的當(dāng)紅重臣不對付,這不是傻嗎?
可現(xiàn)在賀蘭楚石在提醒他,不管怎么說,侯君集那也是宰相,他還是皇帝信任的寵臣,最重要的是,魏王李泰在拉攏侯君集,若是自己不用,那他就可能投到魏王府那邊去。
畢竟是個皇帝心腹的宰相,若是李泰拉攏過去了,那胖子還不知道樂成什么樣呢。
不能讓侯君集投魏王李泰,一瞬間,承乾就下定了決心。
“楚石兄,其實孤也一直很欽佩侯相公的勇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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