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房公帶了點嶺南的土產(chǎn)。”
秦瑯笑著走進房玄齡的公房，房中陳設(shè)與秦瑯那邊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兩面擺滿架。
“這季節(jié)也沒有荔枝了吧？”房玄齡抬頭，笑著對秦瑯說道，一邊說一邊放下手頭的筆，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迎接。
“幾方硯臺，近年廣州端溪硯臺做的還算可以，便帶了些回來。”
文人好筆墨紙硯，稱之為文房四寶。
“徽州紙，端州硯，這可是近幾年新興的好東西啊，始皇帝平百越，于端溪一帶置四會縣，漢武帝平定南越后，新置高要縣。西晉端溪屬蒼梧郡，東晉屬南海郡。
隋開皇九年，省高要縣為郡，置端州，領(lǐng)高要等五縣。大業(yè)三年改州為郡，改端州為信安郡。
武德五年，復(fù)為端州。去年，衛(wèi)公奏報朝廷，省并端、新、岡三州入廣州。端溪之硯，也全是衛(wèi)公南下嶺南之后，大力招商引資，招募工匠，扶持資金，幫助推銷才興起來的。”
房玄齡記性極好，拿著一方端硯，卻能對著端溪歷史和端硯來歷說的一清二楚，侃侃而談。
“房公日理萬機，仍然還有這么好記性，真是了得啊。”
房玄齡引秦瑯在爐子前坐下，為他泡茶。
秦瑯把剛寫好的那封奏章拿給房玄齡看，老房看完，默不作聲。
“我承蒙圣人厚愛，接李、裴二老的班，做東宮太子詹事，只是我也年輕，沒什么經(jīng)驗，加之這幾年也常在外跑，并沒能肩負起陛下的重托，深感失職。如今太子血氣方剛，越是需要有良師益友正確引導(dǎo)，房公為陛下左膀右臂，更是百官之首，朝中德高望重，才德兼?zhèn)洌晕也哦纺懴Ｍ埛抗珌斫酉逻@副重擔。”
“房公不要急著拒絕，太子為儲君十年，還是做的很好的，才能德行都有目共睹，雖有瑕疵，可瑕不掩瑜。房公多操些心，將來太子也不會辜負房公的。歷城房家與秦家本來就是幾百年的同城鄰居，通家之好。如今又都同殿為臣，我這也是存了些許私心，房秦共同輔佐太子殿下，將來兩個家族也能更加輝煌。”
房玄齡打量著秦瑯，看著他那誠懇的話語，卻也早聽出了話外之意。
他將那奏章放下。
“我如今為尚書左仆射之職，尚書省諸務(wù)繁雜，是朝中庶務(wù)最多最繁重的衙門，我一天都恨不得能有兩天，每天睡眠不敢超過三個時辰，依然還經(jīng)常焦頭爛額，手忙腳亂。一個差事都干不好，哪里還能又再兼他職。”
“況且，衛(wèi)公做太子詹事也有多年，其成績那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今你也回京了，這差事還是當由你來擔著。”
不出意料，房玄齡并沒有因為秦瑯的這么一兩句話，就改變自己的想法，對于秦瑯伸出的橄欖枝，并沒有接下。
接下來，秦瑯試圖再多聊幾句，可房玄齡卻已經(jīng)不肯接話，總是左顧而言他，無奈，秦瑯也只好起身告辭。
出門后，秦瑯的眉頭不由的更加緊皺了幾分。
“三郎。”
中書侍郎馬周的公房門口，馬周出來叫住他，“三郎想什么？”
“一時走神。”
馬周拉著秦瑯進屋烤火，秦瑯看馬周臉色不太好，“最近消渴癥有好點沒？”
“用你那個石榴皮做茶的方子，喝了后倒是好像好點，起夜倒是少了，口干也沒那么厲害，可就是容易疲倦。”馬周笑了笑，“御醫(yī)也沒有什么法子，也懶得去想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了。”
“你啊，這消渴癥光靠點偏方是沒用的，重點還是得少操勞，尤其是不能熬夜，心思不能過重。再者飲食還是得注意，把酒戒了，少吃油膩的，吃清淡一些，尤其是不要吃甜食。還得加強鍛煉，每天最好是能夠多散散步，一天走個三五次，最好是能走個兩三萬步。”
馬周的糖尿病已經(jīng)越來越嚴重了，各種并發(fā)癥也比較明顯，甚至都已經(jīng)開始影響到他的眼睛和腎、腳等。
“讓我戒酒，那豈不是要我命。至于說每天走兩三萬步，還真沒這時間，你看我現(xiàn)在每天忙的昏天暗地的。”
中省的次官，這不僅是皇帝的御用筆桿子，而且也是朝廷決策中樞的重要一員，馬周可是入政事堂的相公。
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批不完的公文，還經(jīng)常要陪侍皇帝，為皇帝草擬外制等，天天四更天就起床了，五更天就要上朝。不上朝的日子，也一樣要早早趕到衙門辦公。
雖說大唐官員下午散班下衙的早，但馬周他們這樣級別的官員，可沒那么輕松，就算到家了，也一樣還要許多公務(wù)要繼續(xù)忙。
皇帝的大秘不好當，朝廷的宰相更不好當。
馬周經(jīng)常熬夜到天亮，瞇上一會，便被叫醒更衣去上朝，哪還有什么時間去散步鍛煉身體，就連飲食都經(jīng)常是饑一頓飽一頓的不規(guī)律，而他還喜歡吃肉喝酒。
這越發(fā)加重了他的病情，不止御醫(yī)勸過他，李世民都勸過他幾次，讓他注意保養(yǎng)，可他一忙起來就又把這些全忘記了。
“老馬啊，你這個樣子真是不要命啊。”
“我草根士子能得陛下知遇之恩，能青云直上入政事堂為相公，這是何等的知遇之恩，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為報。”
“糊涂，你要是熬幾年就死了，圣人豈不白重用你了？你得留待這有用之身，多為圣人辦事啊。”
馬周被這消渴癥纏身多年，也是困擾的不行，卻是早就已經(jīng)放棄希望了，如今完全就是捱一天是一天，又因為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所以越發(fā)用心給皇帝辦事，只想能夠在死前多報答皇帝一些。
馬周還這么年輕，本來春秋鼎盛正當壯年，可卻得了這種藥王在世都治不好的慢性病，這病本來不可怕，可偏偏馬周卻不能正確對待，或者說他無空去好好醫(yī)治。
“我真想跟陛下當面參你一本，把你踢出中書門下，讓你回老家好好休養(yǎng)個三五羅人馬，這在天子腳下，可是十分犯忌諱的事情。”
“老馬，我想請你也進東宮，一起好好幫忙引導(dǎo)太子。”
馬周對此倒不拒絕，只是提醒秦瑯，如今的太子，只怕并不容易勸諫，長孫無忌這個娘舅的話，太子都不理會了，秦瑯的話，未必就管用。
“我們總得想辦法，太子本性并不壞，只是如今走了點歧路，我們不能就這樣拋棄他。”
馬周也只是苦笑，其實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圣德太子，容易就好像一夜之間變了性一樣？
大家最后只能將之歸結(jié)為是裴侯二婦蠱惑太子了，紅顏禍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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