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幾步,六丑的贅耳便捕捉到了那沉重的喘息和終未停下的腳步,即刻剎住,經過一息思索,六丑突然轉身,順著那陡峭的崖壁快速躍下!
既不放棄,那就隨我一同去闖這修羅殺場,看究竟誰生誰死!
眼前的巖壁快速變幻,六丑雙手伸出,鐵桿兵重重的戳到了巖壁之上,摩擦出陣陣火花,但也將他的速度減慢,等落在地上之時已經變得舉重若輕,半點聲音也未發出。
但這已經不再重要,鐵桿兵和巖壁摩擦發出的尖利嘯叫,已經將遠處的尸族吸引,盡數涌了過來。
而且,那遠處丘陵中的尸族士兵,也分出了數支,快速朝自己的前路趕來,遠遠包抄,在他們的心中,這種落單的雙足獸更容易獵殺,也是他們的首選目標!
迎面而來的這隊,甚至還騎著某種類似巨大蜘蛛的怪物,八條長足速度堪比奔狼,踏起重重的揚塵,如同一條巨龍般直面而來。
六丑早已有了準備,他并未廝殺,而是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開始突進,在無數尸族的爪牙間閃身而過,快捷奔行。
低等尸族的攻擊紛紛落空,他們開始轉身嘶吼,發出類似野獸的嗥叫,然后緊緊追趕,逐漸變成了一道長長的拖尾。
六丑的速度很快,低等尸族無論速度,亦或反應都遠遠不如,頃刻便被他徹底甩開,但是奔跑中很快便與騎尸相遇,腳下不停,六丑手中鐵桿兵自下而上劃出一個圓弧,挑刺而去。
那當首的騎尸動作也極迅疾,嘶吼嚯嚯,抱住蜘蛛怪騎的頭頸朝上,那蜘蛛怪瞬間如馬般直立揚起,前足橫向撲出,端端和鐵桿兵撞在一起。
六丑這也才看清,那怪物根本便是兩個人尾椎相連,四肢匍匐,前后各有一首,面上覆蓋著厚厚的骨甲,周身赤青,皮膚厚若銅錢。
如此怪物,六丑又怎地會與它硬碰?
鐵桿兵本是從下至上,與雙尸怪物相撞瞬間,那股力量便斜斜將其揚了起來,連同雙尸怪背上的騎尸高高挑起,朝著六丑背后拋飛,如同一塊石頭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一舉挑飛此尸,六丑閃電般朝前突出數步,從另外兩名尸族合圍中硬沖而去,鐵桿兵發出嗚嗚嘯叫,掄首圓舞,劃出一道黑亮的圓弧。
兩名騎尸蓬然后跌,不等落地,頭部蓬然炸裂,將內中青白相間的物什拋撒滿地。
騎尸死去,他身下的雙尸怪物立刻便成了無頭蒼蠅,開始胡亂奔突,將原本還算嚴整的陣型沖得一團亂麻,更利于他的穿行。
六丑如同奔狼般突進,騎尸不斷從四面八方涌來,反復包抄,但是六丑手中的鐵桿兵便如那閻羅王的催命符,伴隨著陣陣黑光,將近前的騎尸逐一爆頭,死傷滿地。
隨著他的逾戰逾勇,那些騎尸忽然齊齊調轉了方向,將他前方讓開,嘩啦聲響,前面復又出現一隊周身布滿骨甲的尸族,圍了過來。
無論身高、體型,還是身上嚴裹實布的甲胃,都讓六丑明白這些便是尸族中的重甲武士,和剛才的騎兵不可同日而語。
看著前面的七八只重甲尸,六丑猛一咬牙,加速直沖,對面的重甲尸也舉起了手中的脊椎長刀,奮力劈來!
眼看鐵桿兵與脊椎長刀便要相撞,但是六丑的身影卻忽然拔高,飛身躍起,不等那反應吃頓的重甲尸找到自己的蹤影,已經倒立半空將棍子劈下,啪的正中腦門!
重甲尸頹然坐倒,六丑身影不停,半空中不斷翻滾,鐵桿兵鬼魅般的啪啪連擊,頓時在重甲尸中掀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嘯叫。
數息之后,六丑從群尸中脫身,方向略偏,朝著遠處尸族稀少處沖去,身后除了那長長的拖尾,便是十數具爆頭斷骨的尸骸。
很快,他又鑿穿了另外一隊圍堵的尸族,暫時沖出了包圍圈,但是身后卻始終未能擺脫那長長的拖尾,緊緊追擊,六丑不斷變向、逆襲、沖刺,但數量實在過巨,終未擺脫。
一股飛沙卷起,六丑的身影直沖而入,除了少數追得緊的尸族緊隨其后,更多的尸族則是失去了追擊的方向,只能跟著前面的族人狂奔,等到這股飛沙散去,六丑已經將距離拉開老大一截,跟在后面的尸族也少了許多。
附近的尸族又快速的匯聚過去,他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鐵桿兵!
六丑很清楚,在沖到下一處丘陵之前,他得不到任何的休整,如果想要活下來,就必須避免陷入苦戰,停下來則死,不停則生!
跑,只能不停的跑……
森林邊緣,途虎的身影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出現,瞇著眼睛,正在目不轉睛的盯著遠處恍若黑點的六丑,牙關咯吱直響。六丑躍下讓他的謀算落空,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選擇,跳下去,在尸山尸海中拼死追獵,亦或返回環山,此事作罷。
適才的戰斗不死不休,但那只是源于赤血的狀態下的瘋狂,冷靜下來的途虎極為理智,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也知道繼續追殺的后果,所以此時此刻,他首先想到的只是保命,而并非繼續……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尸行翳從密林中走了出來,臉色陰沉,沿途所有的灌木枝丫,盡被踩倒在地,碾入泥中。
途虎依舊半蹲,但是上半身卻不知不覺中繃直,如一支挺直的長矛,蓄勢待發。
尸行翳站到了途虎所在的樹下,朝著山崖荒原中豬突狼顧的六丑望了一眼,忽然嘆了口氣:“你為何還是不愿意放過他?”
“放過他?”途虎雙目赤紅,從牙縫里一個個的蹦道:“那何人又來放過我?”
“狼狽兄弟自尋死路,與人無尤,”尸行翳淡淡道:“你如此怪他,確有遷怒之嫌。”
途虎心中頓時忿然,營中之輩,屠諸、斐非戰力不俗,他也自認拂如,偏偏尸行翳戰力不高卻硬生生壓了自己一頭,上次看在斐非屠諸面上不敢忤逆,可現在落單于此,他那股不忿之氣又拔高了幾分,眼神極其不善,突然冷笑道:
“好,既然你說我遷怒,那便遷怒了,你又待如何?”
說完,身體輕飄飄的從樹枝上落下,立于尸行翳面前,雙手持刀而立,挑釁之意十足。
“途虎,羽林軍乃是皇都四大親衛之一,旁人不愿為難,你驕縱跋扈亦是常態,我自省得,”尸行翳慢慢從懷里掏出一搗藥杵,接著道:“但是,這里卻非旁處!鬼谷自有鬼谷的規矩,谷主本不介意爾等在此廝混,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罔顧,所以,今日我亦只能教一教你做人的規矩。”聲音逾來逾低,最后更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嚨,幾不可聞。
搗藥杵布滿文紋卷綴,色澤晦暗,看起來灰撲撲無半分光彩,無論如何看起便都毫不起眼,拿在手中若說是兵刃,卻更像個玩物。
途虎未曾料想,尸行翳這看起來毫無半點威脅之輩,竟然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他陡然咆哮起來,怒喝道:“既如此,那便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兩!”
話音未落,那手中烏金重刀已猛然揮落,刀光閃耀,將尸行翳整個籠罩其中。
然而尸行翳卻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預料,面對漫天刀光,他竟然未曾躲避,而是赫然將杵祭出,嗖嗖嗖嗖,千影幻化,藥杵瞬間分為九柄,鋪天蓋地般罩住了沖行中的途虎。
途虎一聲嚎叫,重重摔倒,身上已被狠狠擊中,他竭力掙扎著想要爬起,可身體剛剛離地,尸行翳手指一揚,那紛飛的搗藥杵又旋飛半空,光耀影動,無數杵光再次轟到了途虎身上。
途虎哀嚎連連,應聲復倒,他勉強從懷中取出赤血,想要飲下,卻不等啟開壺蓋,隨即飛掠而來的搗藥杵已經擦過手腕,將他右手連同陶壺一并斬斷!
“啊——”
嗖嗖嗖嗖,杵影九九歸一,復落在了尸行翳的手中,他將杵重新舉起,面色如水,直直指向了途虎的腦門。
“不!汝不能殺我!尸教諭饒命!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忤逆谷中規矩了!”在劇痛和死亡的威脅下,途虎僅有的意志已經崩潰,開始拼命的求饒,甚至不惜搬出了姬將軍的威名以添籌碼。
逾是享受慣人間繁華之輩,意志力越是薄弱,而且愈加畏懼死亡,途虎在面對弱小時候的殺伐果決,亦正是他內心孱弱畏縮的反襯。
尸行翳淡淡的笑了笑,未語,只是搗藥杵又近了幾分。
面對尸行翳這非比尋常的靈器,途虎眼見威脅未果,立刻抓起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嘶聲叫道:“我乃是羽林軍百校,你若是殺我,便等于與大周為敵,我們姬將軍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啪!
搗藥杵直沖飛出,正中途虎的腦門。
這一杵聽起來很輕,但是整個杵頭已經完全陷入了途虎的腦中,邊緣慢慢開始滲出血絲,然后混合著白色的漿液涌出,途虎眼睛仍然睜大,直到臨死,他都不敢相信尸行翳真的會下死手。
“你還是沒有明白,鬼谷究竟是個什么地方!”尸行翳慢慢將搗藥杵取出,再看途虎,腦中的腦漿和已經被完全變成了一汪漿水,他慢慢從懷中取出葛布將藥杵擦拭,口中繼續道:“這里之所以被稱為死地鬼谷,并不只說這里死的人多,而是表示來到這里便已經等于是個死人,不管是妖、人,甚至我們教諭都無例外,你們姬將軍將你留下,其實心里早已認為你已經死了……”
他慢慢轉身,重新來到懸崖邊,看著那已經完全消失的六丑身影,繼續喃喃:“除非,谷主不想你死!”
夜風長歌,悲鳴嗚咽,似迷離,似生死,似有盡頭,似又無窮,惆悵在心,命運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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