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兒將水飲盡，終于開口，語氣淡定非常：“想要什么品階的訊息？妖獸，下階小妖還是中階、上階？”

    六丑終于感覺到了驚喜，果然猶如前世網文中所記，在最不起眼的店鋪中或者就藏著最好的貨色、奇遇以及高人，未曾想稍作嘗試便又所獲，這運氣也未免有些逆天吧？

    六丑沖口便道：“能有小妖？”

    即便是妖獸也行，剔骨剜肉賣個十來萬錢，妖丹煉制手弩，十來萬錢買上兩三枚人造妖核，這是六丑最低期望。

    沒想到老兒眼皮一翻，輕微不屑道：“自然有，中階下階都有，便是上階也不稀罕，只是怕求盜你單人匹馬，拿將不下！”

    下階小妖？城里居然還有小妖？

    以六丑的實力，這倒是最合適的獵殺對象，妖獸等級太低，沒個三五枚妖丹怕是未必足夠，上階又打不過，最好便是中下階小妖，滿足手弩煉制需要，還能落個幾十萬錢，買些人造妖核給予金睛。

    “好！說來聽聽，若是價格合適，便選此獠！”六丑瞬間應諾，只要品階相差不大，這便是六丑盤中的菜了。

    “城東六十里外，虎躍澗，據聞……”

    “老丈方才可聽清了？”聽那老兒提起城東，六丑頓時心頭一沉，不待說完便出言打斷：“我已說過，城中而已！”

    “只要城中的妖怪訊息么？”老兒略略怔了怔，似乎真的是忘記了方才六丑所言，想了想，這才緩緩長舒口氣，道：“求盜應該知曉，城中有四家商會駐扎，便有小妖，怕也難遁身形，來了便被巨闕斬于刀下，如何還有剩？若是城外，百里之內，倒是有得幾樁……”

    六丑搖了搖頭，徑直道：“城外不行，只能城內。”

    老兒緩緩呼出口氣，瞇起的雙眼又再小了些，幾乎擠成一條縫，沉吟片刻方道：“那便罷了！據小老兒所知，整個城中，除了太溪商會地下妖籠中尚有三只即將送往周境的小妖，絕對再無其他妖孽存在。”

    從滿懷希望到徹底失望，來得太快太急，六丑宛如從半空中墜落深淵，一時間心頭涌起無數句MMP，差點便要破口大罵，但最終還是強自忍了下來，只能不甘心的追問了句：“城內當真無妖可殺？”

    “當真沒有，小店敢以名譽擔保！”老兒瞇起的雙眼終于瞪大了，信誓旦旦道：“即便有，也定然是那修為深厚的怪妖，不光打不過，便是想要發現也發現不了——小老兒敢斷言，整個櫟陽，除了太溪商會地下，絕對再無半只妖怪！”

    六丑點了點頭，站起來：“既如此，那便告辭。”

    說完，他即大步朝外而去，只聽那老兒在身后不惱不怒的恭送聲，片刻不做停留。

    回到街上，朝著西門都亭走去，走過兩條街，突然心頭一動：

    “太溪商會？”

    前言在先，各大商會除了獵妖之外，還有其他依仗的謀生手段，巨闕是兼了櫟陽城的值夜巡守，捉妖滅怪，鷹不泊是售賣人造妖核，而那太溪便是從西境各軍中購買妖孽俘獲，押送各地出售。

    方才老兒提及，送往周境的小妖，便應是從西境購來之物，六筋枷鎖了關在地下，等到湊夠五七八只，一并押送。

    六丑細細品味方才對答，這才回過神來：“那老兒提了兩次太溪商會，其中本意，莫不是想誘我太溪商會偷殺？”

    四大商會并存，矛盾沖突定然不少，老兒背地里使壞到也在情理之中，這就等于有棗沒棗打一桿，不管六丑有沒有本事偷到手，能給太溪找些麻煩總是好的，反正又不曾明說，再怎地也怪不到鷹不泊頭上。

    “好個尖鉆狡詐的老頭！”想明白此節，六丑心中暗自罵道：“差點著了他的道！”

    若換做真的都蒲，情急之下，確實有可能打那些上了六筋枷小妖的主意，可是老兒也猜不到，六丑本來便是個妖怪，對于這些獵妖商會避之惟恐不及，又怎會去招惹生事，豈不是活膩了？

    獵妖商會禁錮妖孽所在，必然會有獵妖士值守，警戒倍于商鋪，六丑去偷也并非就說毫無機會，只是風險太大，那又不是這等商鋪街店，無論仆役小廝，值夜看更都是普通人……

    等等！

    六丑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開始不打算偷盜這些商鋪，是因為不想驚動獵妖商會之人，可現在既然連獵妖商會的囚牢都開始盤算，那為何不干脆尋個便宜行事之處，直接去偷這些商鋪便是？

    哎呀呀，這才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干了！

    主意打定，六丑腳步也變得輕盈了許多，便在街市上買了只犬，令人屠宰，又揀上好的酒漿五六甕，鮮魚一簍，鹽、醬、梅若干，交予銀錢送去，這才晃晃悠悠回到西門都亭。

    待到時，犬已鼎沸，鹽醬入釜，左更等人更是早已得知了求盜又要請吃的消息，早早等候，見面自然好一通夸獎。

    余下無事，自然是吃喝一通，六丑也將自己灌得酩酊，被人送至客舍歇息。

    風高殺人夜，月黑放火時，都亭中各處鼾聲如雷，便在此刻，六丑反而偷偷睜開了眼，翻身而起。

    既然打定夜半動手的主意，六丑自然不會飲醉，如此做派的目的便是醉酒留宿。商鋪不比軍械庫，軍械庫輕易不會有人進出，即便遺失，只要數量不大也未必發現得了，可商鋪失竊，明日免不了驚動鷹不泊的獵妖士，六丑今日剛剛去過，難免不被查到頭上，留宿都亭，好處遠遠大于回家獨歇。

    悄悄摸出房來，尋一黑處，六丑身形漸漸變化，不一會兒便化作了今日集市上故意接觸的某人，然后又取葛巾遮了面目，這才順著陰影極快的朝店鋪前進，不多時便來到了商會之外。

    即將抵達，六丑速度便放慢下來，將身形徹底融入一塊黑暗中，竭力開始傾聽周遭的聲響，隨著呼吸、心跳漸漸平緩放慢，周圍的聲音慢慢變大，盡數收入耳中。

    果然，商會之中確有值守之人，門口兩人看守，院內八人巡邏，另外還有兩處暗哨，分別位于高閣之頂與門廊梁上，總計十二人之多。

    除此之外，會中客舍還有住人，呼吸平穩悠長，氣息綿綿，看樣子應是高手，雖不值夜，但留在商會中歇息住宿，以為應對突發之況。

    以六丑的角度來看，這些人武力都不算太高，至少逃走不成問題，在確定此節之后，他復將注意力轉向商鋪，窺探其內中情形。

    或許因為依附商會的關系，六丑細細查詢，鷹不泊商會的諸多店鋪竟都無人值守，空空蕩蕩，讓他有些出乎預料的驚喜，再三確認安全之后，六丑宛如靈貓般快速掠過街邊，只一轉身，便順著商鋪門墻登上二樓，頃刻即入。

    映入眼中的，便是那裝飾擺放，端然桌上的各種妖核！

    六丑那里還用客氣，三五下便將這些妖核盡數納入囊中，足足數十枚之多，但是等他拉開柜子的時候卻傻了眼——當日他所購妖核，便是從這柜中錦盒取出，盒中各有三五、六七枚不等，但是現在柜中卻空空蕩蕩，錦盒已是不見。

    錯愕片刻，六丑心中便即了然，想必商鋪中每日也有將錦盒收起，從后門送入商會保管的規矩，所以才會放心大膽的取消值守，真要是價值幾百萬錢的妖核留在此處，即便緊鄰商會，怕是也不敢如此放心。

    雖然收獲銳減，但對于六丑來說也算勉強，他倒是心無他想，很快便從這商鋪中翻出，一路進到了緊鄰的收購店鋪中，快速翻找，又收獲了七八枚收購得來的妖核，小妖與妖獸的妖核各占一半。

    此外，六丑還找到了些兵刃甲胃，妖獸骨肉，全部收入壺中境內。

    六丑速度奇快，每家店中只待頃刻便走，絕不多停，只是所收物什千奇百怪，非但妖核，就連不需要的銅器燈盞、油膏酒漿都弄了一堆，便是車載也得三五車方可，徹底將自己的目的攪亂，藏匿無蹤。

    如此舉動那里還像偷竊，怕是盜搶也取不走這如此多的物件吧！

    事情辦妥，六丑快速從店鋪中遁出，極快的閃身黑暗之中……

    但是很快，他卻又復返回來，重新進到房內。

    六丑記起了一件事，一件在他被人像犬一般被人捆住項脖，關在黑艙之時，有人曾經說過的事情。

    那人是名胡僧，法號皈祛，正是這胡僧告訴六丑，他是如何從天駟商會的殘骸中找出關乎六丑端倪的，也正因為這些異樣端倪，他在追擊之時才會緊追不舍，最終將六丑擒獲。

    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六丑當時的反應便是應該放火，軍械庫中怕引人注意不敢下手，此商鋪中確是一定要放他一把，焚燒一切。

    打翻油燈，引燃木簾，短短數息，六丑便在三五間房內引起火頭，不及旺盛便即離開，等它走得遠了，方才聽見呼天搶地的喊聲響起，回頭看已是通紅一片，撩天燒起，數條街外都能看見。

    六丑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腳步加快，回到了都亭之中，復躺榻上。

    西門都亭與鷹不泊商會相距甚遠，即便走水失火，也不會驚擾到此，六丑放耳之下，也能隱隱聽到遠處的動靜，只聽人聲鼎沸，嘈雜異常，不少人奔走四散，商會中人也開始拼命組織拎水來潑，只是天干物燥風高夜黑，確是救不得了。

    折騰好大一陣，那嘈鬧才漸漸平息，似是有人指揮阻斷火勢，雖然來不及搶救這些失火商鋪，旁邊鄰舍，卻是保全下來。

    至此，六丑這才放心，心念轉動，進到那壺中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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