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獅城多霧,終年籠罩在淡淡薄紗之中,早晚更是濃郁若質,而這種霧天生便有隔絕感知之力,妖力愈深,所能見到的范圍便是愈遠,所以在此地的妖將常常以此較勁,無形炫耀自己的實力。
只是這種事只在底層的小妖、怪妖中流行,真正達到了大妖境界——也就是登臨天界之妖——的眼中,都不算事,也無人去試,那些守衛小妖所知最遠的便是此城中的大鉆風赤鬃,但那也不過和六丑距離相若,同樣能看到簾子的顏色罷了。
只不過此刻已臨黃昏,和昔日赤鬃所見時的霧氣厚薄不同,難度更大,這豈不是代表著六丑的實力已經超過了此地大鉆風?
六丑打聽清楚,便朝著城中走去,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豺妖面色變色極為古怪,只傻乎乎的盯著不語,倒是他身旁的一只豹妖吐了口唾沫,道:“呸!這廝裝得倒是像樣,定是來過,在我等面前作勢。”
“呀!”那豺妖頓時恍然,若有所思的叫了起來:“我這倒是忘了,哪會有小妖比得上我們大鉆風的修為啊……”
眾守衛小妖齊齊嬉笑起來,全把這當成了適才的把戲!
正在離去的六丑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響動,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座看似和人族城市相若的妖城中——這里雖然屬于妖族,但大局上看去卻和人族城池并無太大分別,有著明顯用作防御的城墻,人流往來的寬敞街道,兩旁由各種石料木材修建的房屋商鋪,院落城池,內中來來往往的小妖按照人族的規矩交易買賣,談吐行事,幾與人族無二。
當然區別也是有的,這里的房屋大抵矮小粗曠,并不精致,大多數都是低矮的窩棚,整個城池只有中間部分的房舍是用石料所建,但也最多不過兩三層,那些交易的妖族少數以物易物,但也有很多在使用人族的白銀、銅錢交易,還有些則是妖核靈藥,種種不論。
但是走進城市之后,六丑卻感到了撲面而來的活力,這里稍寬的街道兩側盡是商鋪,各處都是嫵媚的雌性妖族在招攬生意,各種器物、用具、食物、材料……一切應有盡有,街上人流涌動,來來往往的小妖都如火如荼,頗有些后世都市中快節奏生活的味道。
這等繁華景象,六丑還未曾在碧波國見過,他隨意攔下一名小妖問道:“今日城中可是有何喜慶么,竟然如此熱鬧?”
被六丑攔著的是一只犬妖,他先是一愕,跟著上上下下的打量幾眼,哼了聲道:“那有甚喜事,天天如此,你這土包子怕是初次來的吧!”
六丑還想再問,但那犬妖已經很不耐煩的拔足走了,邊走邊道:“懶得與你多說,鄉下人就是麻煩……”說著自顧遠去,在不搭理。
六丑嘎然失笑,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遇到這種局面,當時便呆了,可跟著便見那犬妖走出不遠,便與一名剛剛隨著自己下來的小妖商人熱切的搭上了話,堆著笑,引著他一路而去,經過六丑身邊的時候連看也不看一眼,最后直接帶進了不遠處的一家客舍中。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束,六丑這才恍然——那小妖身上穿著的乃是獸皮縫制的衣衫,雖然粗鄙,卻總算是有所遮體,而且身上還掛著些不知從那里搶來的葫蘆,背著個包裹,一看就是有錢人,而自己裸著整個上身,只裹了張虎皮在腰下,如何不是土包子?
妖族也有看人下藥的勾當了啊!
六丑當即便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干脆也跟著那犬妖的背影進了客舍中,亮出一枚妖核之后,立刻取得了個房間。客舍中的設施頗為粗鄙,多是木材直接砍伐銷釘,毫無裝飾,端上桌的食物也是些血淋淋的肉塊,不過里面好歹還灑了鹽巴,也有些白水煮熟的肉塊,只是究竟是獸肉還是人肉便不好說了。
六丑稍微在屋內轉了轉,便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一抬眼便看見了剛才自己問路的犬妖,他似乎剛剛把那名小妖帶進店里住下,坐在柜臺旁邊端著個木杯飲水,六丑稍稍打個唿哨,立刻便將目光投了過來。
六丑招了招手,亮出手中的妖核:“過來說話!”
那犬妖也是個人物,見到妖核,立刻選擇性忽略了自己剛剛對六丑的不客氣,瞬間堆起滿臉的笑容就湊了過來,笑嘻嘻道:“大王有何吩咐。”
六丑反身進屋,坐在那房間中當作床榻的一大塊劈開的原木上,木頭上還鋪著厚厚的干草,“問你些話,說得好,這塊東西便是你的。”
犬妖滿臉都是笑:“大王隨便問,這小獅城中的事情,我旺財還沒有不知道的。”
“……好名字!”六丑嘆了一聲:“我想知道,這城中可有兵器出售?”
“兵刃,有!有!很多鋪中都有兵刃售賣,骨、石所制的較多,但若是需要人族那般打制的兵刃,便只有三四處可以買到了,只是不知大王是要打造兵刃,還是買現成的?”
六丑眼睛頓時亮了:“還能打制?”
“可以打制,我記得在……對,在老灰家中就能打造兵刃,只要出的起價,什么樣的兵刃都可以打造出來,而且保證和人族所用的一致。”
“那什么老灰,他會打造兵刃?”六丑露出個不怎么相信的神色,道:“而且什么都會,聽起來怎地不太可信呢?”
“會的,會的!”見六丑懷疑,犬妖旺財立刻急急道:“他店中那些打造兵刃的妾奴,說是人族的大匠,個個都厲害得緊,當真都會,不信我可以帶大王去看看,保證看好了才定,小的不敢妄言。”
“越說越離譜了,人族大匠是這般好掠的么?”六丑作勢將妖核開始朝腰帶中塞,口中道:“這次我等妖族大敗,那里抓了多少妾奴?”
“大王,你這便是不知道了,這些大匠并非我等戰爭所捕,而是……”他朝著門外望了幾眼,壓低了嗓子,道:“這些人是他從別處買的……嘿嘿,那些人又不是妖族,和這次的輸贏有甚關系?”
“你是說,有人族在售賣妾奴?”六丑心中一緊,這倒是個很有用的信息,不過他臉上還是并未變色,只是將塞妖核的動作停住了,道:“若是能夠買些人族,那倒是不錯。”
“買的,買的,大王若是想要,我可以帶你去看看貨色,”犬妖看六丑有興趣,立刻道:“雖然未必有匠人出售,可是買來當作妾奴使喚,卻是不錯,口饞了還能解解悶,比自己去南洲抓捕要劃算多了。”
“好!”六丑露出個神往之色,笑著道:“既然這樣說,那我便要去看看了……喏,這是賞你的!”說著將那妖核拋了過去,犬妖下意識的一躍而起,嗷嗚聲便將妖核銜在了口中,然后落地,取出來擦擦口水,塞進了自己懷中。
然后,六丑這又取出了一枚。
“需要買的時候,你來帶我去,我這還有賞賜——現在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那老灰處可以定制兵刃,但若是我需要已經打造好的,數量不少,應該找誰?”
“大王要買打造好的,不知需要多少?”
“看你能與我找到多少了,”六丑哼了聲道:“若是有,便是千把萬把,我也一并買了……”
說到這,那犬妖臉上頓時露出個稀奇的神色,望著六丑下意識道:“大王是……是羅剎軍?”
“嗯?你也知道羅剎軍?”六丑頓時大奇。
“這事在碧波國鬧得如此大,我等如何不知?”犬妖臉上露出的表情更加奇怪:“大王,你們羅剎軍不是一直在牛老大處買么,怎地又來我們小獅城了?”
六丑聞言也覺得稀奇,他找犬妖問話只是想要隨便打聽點東西,不曾想歪打正著,居然還碰到了個萬事通,連那些羅剎軍購買兵刃的事情都知道,他立刻動了心思,先是搖了搖頭,道:“我并非羅剎軍之人,所以你剛剛所說的并不知情,不過也不瞞你,我買兵刃便是于族中所用,防的便是羅剎軍來席卷擄人,你不用怕。”
“哦,原來大王不是羅剎軍啊!”犬妖這才松了口氣,但是他立刻又笑了起來,道:“其實小的也不怕,就算大王是羅剎軍也無甚,畢竟碧波國之事和我們獅駝國并無關系,買賣又有什么關系?”
“那你適才為何變色?”
“我是怕……嘿嘿……”旺財尷尬的笑了笑:“我是擔心大王要是找了牛老大買兵刃,我這邊便拿不到老灰的賞錢了。”
“哈哈,你倒是激靈,來罷,給我說說那牛老大又是什么情形,說得好,我這一樣有賞!”
有了這句話,那犬妖的精神立刻就來了,跟著一五一十的將六丑想要知道的情況說了個底掉,毫無遺漏。
其中包括了那售賣人族妾奴之事,老灰的兵刃之事,以及牛老大售賣兵刃給羅剎軍之事,隨著犬妖的娓娓道來,六丑心中一個計劃也在漸漸成型,逐漸有了新的打算……
工匠、兵刃,看來一個都不會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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