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縣尉張舞離開縣城回到了族內(nèi)，向張汛和張遼面呈縣尊的指令。
“縣城之內(nèi)已有流民聚集，以乞討為生，或以盜竊乞活，縣尊體恤下民，想要讓我張氏納民為佃戶，給失業(yè)流民一條活路。”
當(dāng)縣尊郭澤向張舞提出這個請求之后，他不敢越俎代庖，只能回到族中稟明情況。
“縣城之內(nèi)流民有多少戶？”張汛表情不快，很顯然，對于郭澤的這個委派極不滿意。
地主豪門之家，吸納無業(yè)民眾為佃戶非常慎重，就怕里面出現(xiàn)幾個生事者禍亂家族自身，一旦發(fā)生民變聚眾生亂，鄔堡之內(nèi)的錢糧就成了這些人舍命搶奪的目的。
張氏門庭之下也有佃戶，還不少，足有三里之民，每一個里中的土地要么是張氏私產(chǎn)，要么是新進墾辟。
三里之民的里長等管事者，都是張氏族人，這三里之地分布在鄔堡之外，有民四百余戶，張氏部曲里面的一部分就是這些佃戶的家中男丁。
至于那些主動投靠而來的佃戶，也要仔細(xì)甄別，以防不忍言之事發(fā)生，很多時候有一個領(lǐng)頭人鼓動就能發(fā)生民變。
至于這些散亂的流民，容不得張汛不得不慎重對待。
“據(jù)統(tǒng)計，有民一百三十八戶，人口七百一十八人。”
張舞倍感為難，如果族中無法吸納這些流民，那么，他就無法向縣尊交代。
“這個冬季到來年夏收，還有兩百多天，七百余人哪怕每天吃半斤糧食，都要耗費七八萬斤糧食，再加上這些流民沒有住所，沒有種子，沒有耕具，幾乎是一無所有，肯定連遮寒的衣物都沒有注定難免凍死，這又是一筆付出，一切都要我們自己拿著財物置辦，這樣下來那得耗費多少家財啊。”
張汛臉色很苦，這筆付出確實可以救活這些人，可是，想要拿回這些付出可就困難了。
一切都要為家業(yè)考慮的張汛，就像是吃了黃連心中大苦。
族中佃戶多了，就能招納更多的部曲，增強家族的實力，用來抵擋外界的威脅。
可是，吸納佃戶也得量力而行，一個家族能否承擔(dān)得起這是必須要考慮的因素。
一斤糧食讓一戶之家吃上一月的事情不可能出現(xiàn)。
一切，都要以錢糧的多寡而決定。
“縣尊大人能做的就是劃一塊土地歸我張家，其余之處，并沒有協(xié)助的地方，我也知道，這讓家族損失很大，可我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答應(yīng)縣尊的指派來請示族長。”
張舞看著張汛，神色極其難看，忍不住抱怨道：“也怪我自己慢了一步，讓吳靖逃離了縣城在家中生病，縣尊只能將吸納流民一事放在我張氏身上。”
張汛見張舞提起了自己的岳父大人，為岳父大人機靈避禍贊賞的同時，又為岳父大人將這份苦差事全部推給張氏而埋怨。
馬邑縣境內(nèi)，就這兩家地主豪門，遇到事情自然有賴于這兩家的地方很多。
張汛悲嘆了一聲，很是同情張舞的說道：“縣尊乃是清流賢臣，主政馬邑縣以來以仁善教化下民，我張氏能有今天也多虧了縣尊的提拔，你如此為難我也知道。”
話音一轉(zhuǎn)，他繼續(xù)抱怨道：“可是，這份重?fù)?dān)讓我實在是難以抉擇，想要為縣尊分憂，我怕力有不逮啊，這該如何是好？”
“這？”張舞頓時一呆，口不能言。
“董刺史不是籌糧為民嗎？為何還有這么多的流民？”張遼問道。
張舞整理了一下情緒解釋道：“那些還能活下去的民戶，自然在勉強支撐，能夠拿到糧秣救助自是高興，可是，那些土地稀少，又無良田的民戶可就苦了，幸幸苦苦種地一年，稅賦一交連勉強度日的口糧都沒有了，這次鮮卑犯境過后，家中的財產(chǎn)恐怕只剩下田產(chǎn)，而田產(chǎn)價格又極其低賤，甚至一畝地只能賣二三百錢，更甚者幾十錢，為了求活賤賣土地的民戶就產(chǎn)生了，往往一畝地所賣之錢換來糧食，還不足一家糊口，只能變?yōu)榱髅瘛！?br />
“如果不是沒了活路，誰會將比生命還重要的土地隨便賤賣呢。”張汛感慨了一聲。
張舞繼續(xù)道：“這些人在鮮卑的鐵騎之下能夠活下來，已經(jīng)是極大的運氣，如果不加以安撫的話，流民演變成匪寇那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張遼明白了，董卓將糧食救助給了那些還能種地，還能給大漢繳納賦稅的民戶，至于這些無產(chǎn)階級不在他救助的范圍之內(nèi)，畢竟，救濟這些人所花費的錢糧太多。
“雁門郡其他縣城，也有流民？”張遼非常好奇，如果雁門郡糜爛到如此地步，那還得了。
“馬邑縣本來也無流民，這些流民都是郡內(nèi)北方數(shù)縣的流民，董卓說了一句馬邑縣有糧，就讓北方數(shù)縣的流民全部涌入了馬邑縣。”
張舞說起這件事，只恨得咬牙切齒。
“緣何如此？”張遼甚是不解。
“縣尊大人不屑討好上官，對于郡守車胄都多有非議，此番董刺史拜訪縣尊哪有好臉色，縣尊大人直接閉門讀書連門都沒給董卓開，這就讓董卓記恨上了，在安撫北方數(shù)縣的時候說馬邑縣縣尊治理地方有功，糧食堆積在縣庫之內(nèi)快要腐爛了，這才驅(qū)使所有流民聚到了馬邑縣。”
張舞倍感無奈，在郭澤縣尊治下做事自然痛快，不自覺之間也是受到了一些熏陶，胸中養(yǎng)了一些風(fēng)骨氣息。
可是，這樣容易招災(zāi)，這是張舞私下里詬病縣尊的地方。
“這位董刺史還真是錙銖必較，將縣尊大人夸贊了一番，就給縣尊招惹了這么大的一個麻煩，也算是高明，直接將所有地方豪門以及縣尊玩弄于股掌之上，就連不討好他的縣尊也難逃他的算計。”
張汛不得不為董卓的聰明才智嘆服，雖然，這樣承認(rèn)顯得很沒出息，可事實就是這樣，董卓依靠計策穩(wěn)壓在眾人的心頭，這一點任誰都避免不開。
張遼暗自尋思，這件事背后恐怕離不開李儒的出謀劃策，讓他領(lǐng)教了李儒的厲害。
這個時代的智者，或者稱作謀士，的確是超凡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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