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素衣姑姑端著藥碗走進寢殿，看了眼光線昏暗的環(huán)境，把藥碗擱在桌上，走至一旁將厚重的窗簾拉開了些許。

    柔和的日光透過半透明的帳幔照進室內(nèi)，映得床上側(cè)臥的身影單薄孑然。

    “娘娘，該起來喝藥了。”

    素衣姑姑上前低喚，等了片刻，才聽到床上動了動。

    先是傳來一陣陣咳嗽聲，隨后是沙啞的聲音響起：“素衣，什么時辰了？”

    “回娘娘，巳時剛過。”素衣姑姑恭敬應(yīng)道，“奴婢剛煎好藥，您起來趁熱喝吧？”

    皇后被扶著半臥在大迎枕上，她費力地抬了抬眉眼，看向素衣姑姑端著的那碗濃黑的藥汁，秀眉擰起：“這藥吃了許久，病卻一直不見好。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持久的咳嗽后，皇后擺了擺手，“水。”

    素衣姑姑聞言，將藥碗放到一旁，倒了杯溫水遞了過去：“娘娘，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您這次風(fēng)寒著實重了些，需要慢慢休養(yǎng)身子。”

    什么風(fēng)寒？

    皇后的唇扯了扯。

    她不過是被禁足后那日吹了寒風(fēng)，至今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病情時好時壞，久久未愈。

    若真的只是風(fēng)寒，難能拖得了那么久。

    往常她得個風(fēng)寒，不過是十天八天就能好全的事。

    “劉太醫(yī)今日怎么沒來問診？”皇后心中起了疑惑，似是想起什么。

    素衣姑姑回道：“劉太醫(yī)半個時辰前來過，奴婢見娘娘正睡得沉，便讓他先回太醫(yī)署，待娘娘您醒了再傳他過來。”

    “去，讓人去叫他速速過來。”

    劉太醫(yī)是皇后的專屬太醫(yī)，對皇后的身子情況最是清楚，往常亦是皇后最信任的太醫(yī)之一。

    得了皇后的傳令，沒過多會兒劉太醫(yī)就匆匆趕來了坤寧宮。

    皇后沒打擾他診脈，待他收了手，才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劉太醫(yī)，本宮這次風(fēng)寒怎會延綿這許久都不見好？最近些日子，總覺得身子沉沉的，頭也是隱隱作疼。”

    “娘娘身子不適，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踏實，經(jīng)常要到快天亮的時候才能安睡下去。”素衣姑姑接話補充道。

    劉太醫(yī)捋著胡子沉吟：“回娘娘，下官觀娘娘的脈象，應(yīng)是早前風(fēng)寒未完全痊愈，加上心氣郁結(jié)，所以尚未好全。娘娘白日里若是精神好些，可以到院子里頭去稍作走動，夜里歇息應(yīng)當會好些。”

    皇后自從病了，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床榻，在劉太醫(yī)看來，就算是健康的人天天這么躺著，沒病也能躺出病來。

    更何況皇后又受了皇上禁足，本就抑郁難當，想要健康起來，還得先把心結(jié)給解了。

    見劉太醫(yī)說不出旁的所以然，皇后不免有些失望，待劉太醫(yī)走后，靠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景致，發(fā)呆了許久。

    “娘娘，您還沒用藥呢。”素衣姑姑重新端回來熱好的湯藥，走到床邊問道，“奴婢服侍您喝藥可好？”

    “不喝了。”皇后抬了抬眉，“倒掉。”

    “娘娘？”素衣姑姑一驚，將藥碗放到一旁，“您為何……”

    “本宮病了這許久都好不了，”皇后對素衣姑姑向來推心置腹，也沒有瞞她的想法，“你說，會不會是這藥有問題？”

    “娘娘！”素衣姑姑雙手一顫，“您是說，您懷疑劉太醫(yī)他的藥方有問題？”

    所有藥都是素衣姑姑親手煎的，從不假手他人。

    若皇后懷疑藥有問題，那定是藥方的問題。

    只是，劉太醫(yī)給皇后開的藥方，那是要記錄到太醫(yī)署的病癥簿里的，他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后睇她一眼，只覺身上乏力得緊，她頓了一頓才道：“未必是藥方。興許藥材，又興許別的，如果要動手腳，多的是可以下手的地方。”

    皇上處置了素心后，還換掉了她身邊許多可用的宮仆，而今在坤寧宮里伺候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新安排進來的。

    都……不可信。

    素衣姑姑被皇后的話嚇得心中驚惶：“娘娘，若真是這樣，究竟是誰敢對您下此毒手？”

    皇后苦澀地扯了扯唇角：“本宮如何知道？”

    皇上將她禁足，又肅清了她身邊的可用之人，而今除了素心，她誰都不信。

    只是素心平日里照顧她就耗費許多心神，哪里還有法子去做更多的事。

    后宮想對付她的人，可能是誰？皇后心中浮起一張絕艷的容顏。

    “素心，本宮不想坐以待斃。”皇后咳了兩聲，端起水潤了下嗓子繼續(xù)道，“本宮要好起來，只有好起來了，才能有翻身的機會。”

    “娘娘，您一定會好起來的。”素心姑姑咬著唇，“娘娘，您告訴奴婢，該怎么做？”

    皇后握住素心姑姑的手：“這世上，只有你是本宮最信任的。若是你不在本宮身邊，本宮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娘娘，”素心姑姑紅了眼眶，“奴婢愿意為娘娘肝腦涂地，娘娘，您盡管吩咐奴婢。”

    “傻素心，本宮又豈舍得讓你受傷？”皇后拍著素心姑姑的手，“你且聽本宮說。首先那藥本宮不能喝了”，但這事不能讓人知曉，你如往常一般按時煎藥，待送進來后，偷偷倒掉。”

    “奴婢知曉了。”素心姑姑用力點頭。

    “然后，本宮要開設(shè)小廚房。”皇后又道，“你去趟永壽宮跟宸貴妃說，本宮身子抱恙，不愛吃御膳房送來的吃食，要單獨開設(shè)小廚房。”

    以皇后的身份，在坤寧宮開設(shè)小廚房并不逾制。

    只不過以前她身為中宮皇后，想著要立好皇后風(fēng)范，才從來沒有開設(shè)過小廚房。

    而今，為了保命，她卻不得不打破自己的規(guī)矩了。

    “娘娘……”素心姑姑莫名悲從中來。

    皇后娘娘本是宸貴妃娘娘之上，而今為了開個小廚房，卻竟然要去求得宸貴妃娘娘的同意。

    然而這話她卻不敢說出口，怕更傷了皇后的心。

    “宸貴妃會同意的。”皇后卻以為素心姑姑擔(dān)心徐娉兒那邊，“她現(xiàn)在得了掌后宮之權(quán)，處事定然如履刨冰，若是不同意本宮的要求，她就是自掌嘴巴。”

    “放心去吧，本宮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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