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直接問道：“你可知，古黛就是 ‘契衣教’的東月天尊”
陶公公如實回道：“不知，卻曾懷疑過古黛的身份。這個女人，不一般，隱藏得可真夠深的�！惫创揭恍�，“這樣一個女人，你以為，是誰都能降服的嗎太子就是個假仁厚的毒蛇，起不到大作用；二王爺病病歪歪多年，起床都是問題；四王爺?shù)故潜容^像當(dāng)今圣上，頗有些手段，心也夠狠，卻沒有容人的雅量和令人真正折服的能力；五王爺就是一個貪吃好色的草包；唯有六王爺，除了不良于行，你覺得有什么事，是他辦不到的 ”
楚玥璃聞聽此言，反倒是笑了。她說：“你如此高看云間，我還真是挺開心的。不過，按照你這種說法，古黛就是那種，盡管被云間打斷一條腿，也要試死追隨他的癡心賤人唄你當(dāng)真不了解女人，有多記仇�！�
陶公公說：“你又多了解男人，能將自己藏得多深”
楚玥璃被噎住，一時無語應(yīng)對。
陶公公說：“白云間，一個生在冷宮里的小生命，從一出生，就飽嘗人情冷暖。明明應(yīng)該站在高處，受人敬仰，卻偏偏居于冷宮，要看奴才們的臉色過活。你知道宮里是個什么地方那里可是飽隱人血后所催生出的怪胎�？词枪饷⑷f丈，實則腳踩深淵，最是不堪。你以為，是我主動接近他的呵……是他看出我能夠靠近皇上，故意引我相見。他懂得人心，更能善加利用。我與他交好，在他的推動中，為他偷書閱讀，成為他的半個老師，傾囊相授。當(dāng)他曉得皇上對我有了別樣心思后，便借他人之手，將我灌醉。他知我會去尋他，又暗中安排了人手，將我拿下。你可知，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楚玥璃很想一鞋底抽陶公公的臉上，讓他閉嘴，別胡說八道。不過，有關(guān)白云間和陶公公的故事她聽過，但這個由陶公公親自口述的版本，她卻從未聽過。就沖著這份新奇，也要聽一聽。于是，她配合著猜測道：“為了將你獻給皇上，好換取榮華富貴”
陶公公冷冷一笑，說：“他只不過要用我換一次被皇上注意到的機會。他那樣的人，只要給他一點兒機會，他都會借勢翻身�！�
楚玥璃噗嗤一下笑了。
陶公公微微皺眉。
楚玥璃解釋說：“你這個想法，本身就挺可笑。你不覺得，若他真像你說得這么厲害，簡直堪稱算無遺漏、手眼通天，那么他為何要得罪已經(jīng)成為皇上得用之人的你，為何不另外尋個辦法見到皇上我想，比起陷害你的危險，設(shè)計見到皇上，也沒那么難�！�
陶公公微愣，卻立刻反駁道：“你自然會為他說話�！�
楚玥璃卻認(rèn)真地說：“我不是為他說話，而是覺得你和他之間的事，存在了很多的細(xì)節(jié)漏洞，思量起來總覺得缺少了什么重要環(huán)節(jié)。還有，我第一次聽你倆的事，是皇上親自口述的。過程大體相同，味道卻絕不一樣�！�
陶公公問：“他如何說”
楚玥璃回道：“說你本不是太監(jiān)，卻因酒后亂性，對白云間動了心思，惹惱了他，才變成了真正的太監(jiān)。”
陶公公的臉色黑沉，頭上青筋蹦起。顯然，這話也沒錯。他與白云間之間，確實存在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因為那關(guān)系到一個男人的血脈和希望，以及……幸福。
楚玥璃話鋒一轉(zhuǎn)，說：“不過，我總覺得……”
陶公公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竟掙扎著坐起身，吼道：“你覺得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發(fā)生了什么！”
楚玥璃見他一動，纏在身上的一些白色布條立刻滲出血絲，忙伸手去攙扶他，卻因他一身的傷，有些無從下手，最終只能拖著他的手肘。
陶公公推拒楚玥璃，看樣子就像鬧脾氣的壞小孩，口中還發(fā)出咳嗽聲：“咳咳……咳咳咳……”
楚玥璃干脆一個用力，將他按倒在床上，吼道：“給我老實點兒！”手觸碰之下的肌膚，竟有些滾燙。再看陶公公的臉，眼角周圍的紅，似乎又濃了幾分。
陶公公被摔得頭暈?zāi)肯�，身上的傷口掙開，痛得倒吸一口冷氣，險些昏厥過去。緩了緩，他的呼吸才逐漸恢復(fù)正常，目光看向楚玥璃，竟是笑了。
楚玥璃暗罵道：這個神經(jīng)��！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十分滾燙。
發(fā)燒這種東西，就如同做人，若有底線，最好不過；若沒有底線，那就完蛋了。
楚玥璃說：“你有些燙，我去給你找大夫�！逼鹕�，就要走。
陶公公卻突然拉住了楚玥璃的手，說：“我不想見任何人�！�
楚玥璃不悅，皺眉道：“你需要大夫，而不是要見誰，或者不見誰�！�
陶公公說：“你不是想我死嗎若是老天要收了我，這樣豈不是如你的意思你又何苦折騰！”
楚玥璃用力抽回手，說：“你說得沒錯，還真是有道理�！币黄ü勺揭巫由�，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著。
陶公公望著楚玥璃，不知想了些什么，直到目光有些迷離，他才如同夢囈般開口說道：“若是當(dāng)初，母親也像你這般強悍無畏，該多好……”
楚玥璃從未聽陶公公說起春家事，這還真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及。
陶公公的眸光泛起溫暖，唇角也含著微笑，這一刻，他又變成了春冉之。他說：“還記得家中院子里，有一顆桂花樹。母親最喜歡收集桂花，給我做糕點。母親的衣裙上，總是沾著一絲絲的桂花香，那一縷縷的甜，曾在我夢中出現(xiàn)過很多次，可當(dāng)人醒來，卻再也吃不到那樣的味道，再也聞不到那樣的芳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我這樣死去，于地下見了母親，不知她是否還會認(rèn)出，我就是曾經(jīng)那個喜歡吃甜甜桂花糕的冉兒”緩緩閉上眼，“莫道來者非少年，風(fēng)沙染陌了眉間……”
陶公公的睫毛夾碎了一顆晶瑩，變成了幾顆細(xì)小的珠光，猶如散落在黑夜里的星子，在為走丟的孩子，指引方向……
幾經(jīng)滄海，驚擾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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