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還是原來的樣子？”劉老頭驚呼出聲，原本稍微有些佝僂的身子，也嚇得稍往后仰。

    離倆人最后一次見面，近百年過去了，劉老頭少時吃過“仙丹”，但還是抑制不住地老去，如今看起來，只是個精神尚可的糟老頭罷了。

    但這已經是神跡了，他對此是頗為自得的。

    直到見著眼前之人，歲月仿佛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面容依舊年輕，看著只有二十出頭。

    滿頭青絲用玉冠束起，劍眉星目，身形頎長，穿著白袍，行動間，有云紋自其上隱隱閃現。

    相比于劉老頭的震驚，唐冉承看起來就平淡多了，但也是忍不住感慨，昔日好友，志同道合，一同尋訪名山大川，路上談笑風生，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如今友人已近遲暮之年，不得不感嘆，歲月無情，仙緣飄渺！

    倆人一陣無言，程雪也有些好奇，按理說，劉老頭的朋友，不應該跟劉老頭一個年紀嗎，眼前這人實在是年輕得過分。

    一個人的壽數，一般情況下，是有限制的。

    凡人短短百載，修士則根據修為劃分不同的等級，是真正的“憑實力活著”。

    然而眼前這人明明是個凡人，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神府也未有開鑿過的痕跡，程雪嘖嘖稱奇。

    但這些跟她好像沒什么關系，她只想弄清這是什么地方，如何離開而已。

    她朝劉老頭使眼色，原本還以為可能得經過一番波折才能如愿，沒成想這么快事情就有著落了。

    些人身上有上位者專有的氣息，定是對此知之甚詳。

    劉老頭回過神來，收起臉上的震驚之色，開始寒暄。

    “好久不見！”他憋了半天，只吐出這一句。

    眼前的老友委實太過年輕，他這般老油條，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開場。

    很快，唐冉承便主動化解了這尷尬。

    他微微一笑，請倆人就坐，待下人續上茶水后，屏退左右，開始追憶往昔。

    氣氛緩和下來，劉老頭對于那段歲月，還是很有感情的，程雪也不急于一時，干脆就當故事聽好了。

    于是，一時間，場上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再多的往事也有聊完的時候，劉老頭笑著給對方介紹：“這是我侄孫兒的朋友，路過此地，說是與家人走散了，想問路呢！”

    唐冉承很快就明白過來。

    中凜城講究以愚治下，這十州百郡，皆不允許百姓流走，除非偷渡，否則一輩子都待在出生地。

    至于當地堪輿，只掌握在府尉手中，即便是在此生活了一輩子的本地人，也說不清此地究竟是哪里，又如何離開。

    特別是如今的掌權者只懂征伐，不懂治理，時局動蕩……

    唐冉承將心中的念頭隱下，抬頭看向程雪，神色莫測：“這位姑娘，看著確實不像是云城人士。”

    程雪微笑，頷首：“府尉眼力過人。”

    唐冉承笑了笑，轉頭看向劉老頭：“我與博和少時相識，感情自當深厚，老友上門，當然不能推脫。”

    他沉吟片刻，接著道：“然而最近城中有罪犯躥逃，如今我身邊人手，不足以護送姑娘安全出云城，不如等罪犯落網，姑娘與我一塊出城，到時定會將你安全護送到家，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經過這一番閑談，已經足夠他摸清楚這倆人中，是誰做主了，他看著程雪，面上雖依舊和緩，程雪卻隱隱察覺到一絲壓迫之意。

    這人，也不像他面上看起來一樣好說話嘛！

    程雪腹誹了幾句，對這種面和心狠的家伙一向沒什么好感，只是眼下還有求人之處，還是收斂著好。

    將原本準備好的白眼換成如沐春風的笑意，她點了點頭，附和道：“確實麻煩府尉了。”

    唐冉承見她識相，面色一緩，正要端茶送客，沒想到程雪突然話鋒一轉，接著問道：“不知這云城，出城之路究竟為何，我自小練家子，若只是平常的深淵水澗，還難不倒我！”

    面色和緩，語調只微微上揚，看起來只是個有些好奇心的尋常姑娘罷了。

    聞言，唐冉承只是隨便含糊了幾句，還是沒說清路在哪兒。

    見狀，程雪也不好再問。

    之后，劉老頭又與唐冉承奉承了幾句，倆人就在侍者的帶領下，出了尉府。

    在門口，恰好有快馬沖來，倆人站在一旁躲避了片刻，程雪抬頭望去，嘿呀，這不是剛進城那會兒遇見的眼瘸領隊嗎？

    那領隊見了程雪，也是面色一滯，當即拔刀，就要上前拿人，卻被送客的侍者攔住了。

    “此乃府尉貴客，魏統領不得無禮！”

    見狀，程雪笑嘻嘻地道：“你這大塊頭，不但眼瘸還魯莽，怎么，上次折的刀，沒得到教訓？”

    魏統領臉色一黑，用力地將刀收回鞘，也不跟程雪貧嘴，一言不發地進府了。

    程雪冷哼一聲，旁邊的劉老頭不知二人間的過節，神色焦急地將人帶離此地。

    回到破舊的當鋪，劉五已經回來了，正在里頭打瞌睡呢，見他們回來，瞬間清醒過來。

    “你們去哪兒了？”

    這也是個心大的主兒，人不見了也能打瞌睡，程雪暗地里翻了個白眼，心里卻越發覺得他順眼了。

    心大好呀，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咸魚，這點非常重要。

    她就是做不到，豁不出去，不然當時程門說那些話時，她心里就不會覺得羞愧了。

    唉，這地兒究竟在哪兒？程門那小心眼的，究竟要氣到什么時候啊！

    劉老頭隨便糊弄幾下，成功地讓劉五不再糾結此事。

    程雪看著他，才想起倆人的交易來。

    “老頭兒，我知道你識貨，我身上的衣服想要典當，你愿意出多少？”

    聞言，劉老頭眼中精光一閃，而后客套道：“這怎么好意思呢？我這侄孫一家，沒甚福氣，心腸卻還不錯。”

    “車轱轆話就別說了，說要給劉五報酬，我就不會食言！”程雪喝了口茶，有些不耐煩。

    “他們一家人終日侍弄田地，不知有沒有溫養身體的丹藥……”

    程雪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陣無語，這臉皮，夠厚啊！

    “想的倒挺美！”程雪冷哼一聲，“我身上的衣服，價值可比尋常丹藥高多了！”

    這就是程雪想岔了，對于凡人來說，靈藥的價值，不可估量，超越任何寶貝。

    扯來扯去，最后，還是劉老頭包了幾封銀子，讓劉五回去了，

    眼下城里形勢不妙，還是讓老實人趕緊回去吧。

    就這樣，劉五喜滋滋地出了城。

    城內，只剩下老狐貍了，以及程雪這個皮糙肉厚，靠實力不把這些人當回事的主兒。

    之后，倆人就為這個英明的決定慶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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