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錦施展輕功，帶著花蕎，很快就來到了郊外的義莊。

    義莊的老康早幾年人就走了，他沒有親人，還是花有財替他買了口薄棺材埋了。

    現(xiàn)在是一個叫阿寬的啞巴接了老康的班。衙門里最難招的編外人員就是義莊看守，許縣令說，反正看守尸體，尸體也用不著你跟他聊天，啞巴就啞巴。

    這里花蕎熟悉，從小到大，沒少來過。他們繞過前面阿寬住的那件小屋，推門進(jìn)了停尸房，撲面而來一股尸臭。還好花蕎早有準(zhǔn)備，她和呼延錦都帶著口罩。

    呼延錦點(diǎn)亮了火折子，這下能看清楚了，停尸房里一共三具尸體。兩具是分別裝在兩口薄棺材里的，應(yīng)該是縣里哪戶人家里死了人，下葬前在這里臨時停放幾天。

    最邊上一具，光用布裹著放在臺子上。花蕎一看，就知道是那具棄尸，發(fā)現(xiàn)那天，他就是包成這樣。

    “在那！”花蕎走過去，掀開包裹尸體的黑布，尸體自從那日拉到這里，候虞、捕頭、仵作會案后，就再沒人動過。那天看到的幾粒蠅卵，已經(jīng)變成了幾十粒，所以這兩天就要拿去埋了。

    可是，小酒壺公子腰上的扁辮不見了！

    “東西不見了？”呼延錦問。戴著厚厚的口罩，說話也不是很清楚。花蕎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徒勞的翻了翻。扁辮是纏在腰上的，根本不可能自己掉下來。

    呼延錦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具尸體，便將火折子舉到男尸臉上看了看。如今天氣還算涼爽，尸體腐爛速度不快，五六天了，面部除了蠅卵，面容還算能辨認(rèn)得出來。

    找不到耳墜，花蕎便要將黑布原樣蓋回去。呼延錦又多看了這位小酒壺公子兩眼，回頭好畫張像。

    剛才在來的路上，花蕎已經(jīng)把客棧的事跟他說了，別的他都知道，因為這個死者在那間客棧住過，就是他找到的線索。他又故意建議讓掌柜去賣馬，好引起花蕎的注意。

    他就是那位……缺德公子。

    但小二說的這個奇怪的名字，和小酒壺公子的家史，他卻還沒來得及去查。

    去年被永樂帝砍頭的婕妤？難道是肖婕妤？永樂帝懷疑她要毒害自己，雖然只是捕風(fēng)捉影，也還是殺了。那這位小酒壺公子就應(yīng)該姓肖……肖大人……呼延錦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花蕎正想不出扁辮的去處，忽然聽到停尸房的門“吱嘎……”一聲。二人急忙回頭，頓時毛骨悚然，只見一個人鬼不分的臉出現(xiàn)在停尸房門口。

    呼延錦急忙手往懷里一探，掏出鞭子，花蕎伸手?jǐn)r住了他，順手把口罩一拉，說：“是阿寬！”

    縱使膽大，呼延錦背脊還是有些發(fā)涼：我說阿寬，你的油燈可以不要放在臉下方嗎？

    阿寬認(rèn)出了花蕎，他也大大松了口氣，走過來咿咿呀呀的打著手勢，問花蕎來干嘛？

    花蕎指了指尸體的腰，阿寬打了個手勢，讓花蕎跟他走。花蕎、呼延錦兩人，跟著阿寬到了他住的小房子。阿寬打開墻邊的一個箱子，笑嘻嘻的指著里面讓花蕎看。

    箱子里面是些零零散散不值錢的東西，一看就是阿寬從尸體身上拿下來的。花蕎抽出一條長長的帶子，正是那條扁辮。那只耳墜豁然掛在上面。

    花蕎取下耳墜，把扁辮遞給阿寬，打手勢讓他放回尸體身上。阿寬笑嘻嘻的點(diǎn)點(diǎn)頭，拿著油燈回停尸房系腰帶去了。

    “你看，這是只女人的耳墜，我猜，郭姑娘拿著另一只。”花蕎拿著耳墜，在自己耳垂邊比了比說道。呼延錦留意到，花蕎右耳垂尖上有一顆痣，就像要從她的耳垂上滴下來一樣，很特別。

    花蕎朝呼延錦腰上看了一眼，奇怪的問：“咦？你怎么不掛這樣的腰帶？我還以為公子哥都風(fēng)靡戴這樣的扁辮呢。”

    呼延錦又笑了，這小丫頭腦子里到底有幾個彎？他還是認(rèn)真解釋道：“風(fēng)靡是風(fēng)靡，可我并不喜歡身上帶飾物。這些小東西女人戴很好看，男人一掛，不就成女人了？”

    他沒說的是：身上披披掛掛，萬一在什么行動中掉在現(xiàn)場，那不是白給人提供證物嗎？

    也不等阿寬回來，二人離開阿寬的小屋，走了出去。直到快步走出十幾步遠(yuǎn)，腳步慢下來，花蕎才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剛好呼延錦也在做這個動作。

    “你……”兩人異口同聲說到。好吧，今天才第一次約會，還缺少一點(diǎn)默契。兩人都笑了起來。

    “你先說。”呼延錦先開了口。

    “我是想說，就算現(xiàn)在我們知道小酒壺公子與郭姑娘，都是死于水銀中毒，他倆有舊婚約，又情投意合，可誰會殺了他們？沒有殺人動機(jī)啊。”

    呼延錦贊賞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說對了，一定要有殺人動機(jī)。或者你也可以假設(shè)一下，如果他倆被毒死了，誰心里最高興？”

    “郭承事郎？他肯定覺得女兒去找小酒壺，丟了他的臉。”

    “嗯，他是會那么想，不過他最多把女兒掛在房梁上，當(dāng)成上吊自殺，而不會那樣殘忍的灌水銀。”呼延錦說完，見花蕎愣愣的，猜她是被父親殺女兒這個假設(shè)嚇住了。

    呼延錦也不敢再逗她，便繼續(xù)說到：“這樣毒死他們而后快的，也有可能是郭姑娘的新未婚夫趙西風(fēng)。男人的嫉妒心你可不要小瞧，那也是會讓人瘋狂的。”

    “所以……我們是從郭承事郎開始查，還是要從趙西風(fēng)身上查？”花蕎這才回過神來。

    她攤開掌心，剛才那個耳墜正靜靜躺在她的手心里，就像是一對有情人，在彼此呼喚著，卻又找不到對方。

    花蕎的眼睛有點(diǎn)濕潤了，就為了他們二人的情義。

    她仰臉看著這位今天才認(rèn)識的呼延錦，不知為什么，心底對他生出一種信任。

    “明晚，我們先去郭姑娘的閨房看看，頭七沒過，她的閨房應(yīng)該還是原封不動。我想讓這一對耳墜，能找到分離的對方。我們會一起查，對不對？”

    呼延錦心里，仿佛春風(fēng)拂過般溫暖愜意，他含笑答到：

    “對，我們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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