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刀，越笑越開心，到最后干脆捂著肚子彎下腰，笑得攬翠一臉莫名其妙。

    “攬翠，我想去耍刀。”

    “大姑娘，刀劍無眼，大姑娘小心傷了自己。”

    “我知道刀劍無眼，可這刀是在我手里，飛不出去。”殷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笑著掰開攬翠的手，信步走到庭院中。

    而攬翠勸不住小姐，干脆把附近的丫鬟婆子通通趕走，省得去給徐氏通風(fēng)報信。

    當(dāng)她合上青嵐院的門，回到庭院時，卻聽到一聲長刀出鞘，殷樂手持一把彎刀，對空劈去。

    前世的殷樂回到殷府后，因著曾和攬翠買了幾把兵器防身，天天纏著鋪紅教她武功，但每晚習(xí)慣性的練習(xí)，是在殷府滅門后才養(yǎng)成的。

    這日回到青嵐院，她不知不覺延續(xù)了前世的習(xí)慣。直到攬翠可憐兮兮地拽住她，她才發(fā)現(xiàn)如今的自己方才十二歲，還未到過去習(xí)武的年紀(jì)。

    雖然身子變了，但內(nèi)里的芯子卻沒變，該有的記憶一樣都不缺。

    彎刀末尾綁著紅纓，刀柄被殷樂死死抓在手里，一橫一縱，來去自如。

    攬翠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大小姐八面威風(fēng)，又見殷樂忽地收起刀鋒，再往前直刺。

    月光之下，刀鳴低沉。伴隨破空寒光，殷樂手一軟，彎刀“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殷樂耳畔響起攬翠壓低了的驚呼，她蹙眉甩著手腕，忍不住哭喪了臉。

    果然只是十二歲的身子，軟綿綿的，一點(diǎn)兒都沒有當(dāng)年手刃仇敵的氣魄。

    正當(dāng)此時，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傳來，正好被殷樂聽了個清楚。

    小臉上的眸光閃了一瞬，殷樂忽地一轉(zhuǎn)身，一雙閃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青嵐院外。

    青嵐院外有一棵青蔥的梧桐，月光透過茂盛的樹葉，僅有少許亮光投射在地面，織出一片斑駁陰影。

    一邊的攬翠看見小姐停下動作，剛打算詢問，卻見殷樂轉(zhuǎn)身回到屋中，二話不說將屋門關(guān)上，在屋里翻箱倒柜。

    窗外月光如舊，梧桐樹中響起一陣沙沙聲，一人倒懸在梧桐之上，兩手交叉在胸前，一雙眸子里倒影這緊閉的屋門。

    這位英姿颯颯的小娘子，突然閃身鉆入了屋中，真是奇怪。

    他微挑眉毛，身子在樹上晃了幾下，忽地眸光一滯，整個人翻身而起。

    身體移動的瞬間，幾支弩箭從他原本所處的位置鉆過，扎進(jìn)了梧桐樹干中。

    屋內(nèi)，攬翠捂住嘴巴，乖巧地縮在窗沿下。自家的殷大小姐將弩弓擱在窗沿上，已然扣動扳機(jī)。

    殷樂眼見對方躲過攻勢，心里暗道一聲糟糕，收起弩機(jī)，迅速將窗戶合上。

    再看原本蹲坐在樹上那人，只見他合身一撲，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射了過來，似乎要打破窗戶，把里面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抓出。

    透過縫隙看到這場面的攬翠驚呼一聲，顫顫巍巍隨手拿起一把匕首，整個人擋在殷樂身前，殷樂也是一把拉開攬翠，瞬時牽過匕首攥緊。

    正當(dāng)那人的手近在咫尺時，兩枚蝴蝶標(biāo)疾射而來，硬生生隔開了屋中的殷樂與屋外的男子。

    月光灑落，未照著殷樂，卻讓殷樂將面前這人看得一清二楚。

    發(fā)絲在月光下泛著金光，一雙眼睛呈碧綠之色，高鼻深目，赫然不是大周朝的人。

    是胡人？殷樂淺眸微顫。

    胡人多出現(xiàn)于京城，前世殷樂對胡人最深的了解，是他們在秦王李炩登上帝位后與太子勾結(jié)，起兵造反，陷國土于大亂。

    此等人物，不是好東西。

    蝴蝶標(biāo)落下后，就有人迎上了再度進(jìn)攻的男子。鋪紅手持雙刀，擋在男子面前。

    那人看上去武功不俗，卻并不戀戰(zhàn)，輕巧接了鋪紅幾招，便伸手一招，奪下鋪紅雙刀。

    “刀工不錯，莫非是屋里那位小娘子的師父？”他笑道，聲音渾厚，讓殷樂心里更加盤算起了此人的危險程度。

    眼見鋪紅不答話，那人又笑：“如此刀工，留在殷府實(shí)在是糟蹋了，不如隨我回家切肉做飯？”

    他話看似對鋪紅說，眼見卻盯著殷樂的方向。

    而殷樂的窗戶，也在此時打開，另一名侍女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而身為主人的小娘子在侍女的遮掩下半遮半露，饒是動人。

    他心念一動，正待欺身上前，卻聽見一聲尖利的哭喊劃破長空，哭得他心里直打顫：

    “快來人啊！有賊！大姑娘受傷了！”

    話音剛落，又是幾箭射出，差一點(diǎn)兒就射中了對方。

    那聲音還在繼續(xù)：“賊人還敢放箭！休傷我娘子！娘子快跑！”

    所以這箭，到底是射向誰的？

    那人眼見下人的屋子瞬間炸成一鍋粥，不再在青嵐院耽擱，抽身即走。

    臨行前他往下看了一眼，正看見那名月下?lián)]刀的娘子握著瑪瑙匕首，護(hù)著丫鬟走到他曾站過的地方。

    殷樂仔細(xì)確認(rèn)四周竹箭的位置，又估摸著下人們該來了，然后一把把匕首塞進(jìn)丫鬟手里，跪坐在地上開始嗚咽啜泣起來。

    攬翠見到大小姐的動作，當(dāng)下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登時伏在小姐身上，哭得比殷樂更凄慘幾倍。

    鋪紅聽著攬翠撕心裂肺的哭聲，以及殷樂雖眼角有淚不斷沁出，卻仍舊強(qiáng)裝倔強(qiáng)的模樣，分外無語。她意識到自己哭不出來，就舉刀在自己胳膊上劃出一道血痕，將血抹得到處都是，悲壯地護(hù)衛(wèi)在兩個哭成一團(tuán)的人面前。

    等徐氏急匆匆趕來時，正看見家丁圍著滿身是血的鋪紅，以及嚎啕大哭的主仆二人組，不知所措。

    “這，這是怎么了？快，你們快把大姑娘扶起來！”徐氏渾身一激靈，徹底嚇醒。

    一幫家丁這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圍上前拉起主仆二人。

    還沒等他們靠近，攬翠先發(fā)出一聲高呼，跪著挪了幾步，一把拽住徐氏的衣角。

    “二太太，二太太不好了，有賊人闖入小姐的閨房，想要劫持小姐。幸虧鋪紅，若不是鋪紅，小姐根本走不到這兒。那賊人，那賊人還賊心不死！竟放箭想要謀害小姐，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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