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雨不至于困住孫象，只是如果如管杰所言，下雨時不能采摘。此時前往工人走空的山谷查看，未免也太過顯眼。

    千蹬一定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讓這里的麗水芝季度豐產，孫象和笑月商量，一定要把這個法子弄到手。因為這也可以促進濱海城其他作物的生長。如此一來，隱秘行動也就很有必要了。

    在可能的情況下，孫象并不大愿意直接打上門，用刀架著別人的脖子逼問。那樣和強盜有何區別，孫大掌門乃名門正派，面子很重要。

    總而言之，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按照管杰的說法，這雨會下到半夜，而且每天如期而至。雨水帶著寒意，令人煩惱，但千蹬的居民并不討厭。因為這種雨下得越久，麗水芝的產量就越高。許多人猜測，千蹬的麗水芝產量如此之巨，一定和這雨有分不開的關系。

    孫象聽了心中略有所動，雨水當然是促進植物生長的重要因素之一。玄門中有些神通可以天降甘霖，雨水帶著特殊的靈氣，瞬間催熟一大片的莊稼。

    想來千蹬可能用了類似的法子。

    只是這夜雨……幾星雨滴從窗頂的小洞飄入，孫象接住，感受到掌心中傳來的絲絲寒意。雨水中并沒有生機勃勃的靈氣，只有單純的冷。

    “千蹬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夜雨？”孫象問道。

    小男孩回憶一番：“好像是從兩三年前開始的吧，一開始只是零星下一點，漸漸的開始下整夜。”

    孫象和笑月對視一眼，這個時間和千蹬對外供應麗水芝的時間吻合，看來是沒錯了。

    “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帶過很多人混進山谷。明天一早的時候我們就出發，不過你們需要先付錢。”

    看到兩人情緒穩定，而且很好說話的樣子，管杰便把生意的事情先說清楚。

    “那你一定賺了很多吧。”俞笑月問。

    這個問題讓小男孩略有警覺，他稍稍后退兩步。俞大小姐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她只是好奇他為何這么缺錢。

    或許是為了買各種仙草服用，期待自己能夠成為修行者吧。這樣的傳言，身為城主的她也有所耳聞。

    修行者之間交易使用信用點，而在平民中，肉罐頭、巧克力甚至抗生素都是硬通貨。

    孫大掌門土豪作風不減，隨手從懷中摸出一瓶藥劑丟給管杰。

    “這是你的報酬。多出來的，給我們弄點吃的，你有門路吧？”

    帶著笑月出來玩，總不能苦巴巴的過日子吧，不知千蹬有何美味。

    管杰接過小瓶，看到其中粘稠的紅色液體閃爍靈光，便知不是凡品。賺大了！終于給我碰上土豪了，他心想。

    “有的有的，客人等我一會，我這就去換。”

    管杰緊緊捂著藥劑瓶，興奮的跑進冷雨中。俞笑月擔憂的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

    “你這樣會害了他。”

    俞大小姐到底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女，幾年身處高位，她看盡人心險惡。這些天因為孫象在身邊，她才無憂無慮的像個孩子。實際上，她心里還是很清楚的。

    治療藥劑即使在修行者中也是搶手貨，一個毫無力量的小孩拿著，必然帶來災禍。

    孫大掌門卻笑道：“他需要賺錢，而我需要幾個舌頭問問千蹬的情況，這是一筆價錢合理的買賣。”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俞大小姐往孫象身上靠靠，“療傷吧，還有，不許亂摸！”

    俞笑月的傷并沒有完全恢復，她強行催動自己無法掌握的力量，經脈損傷異常嚴重。孫象近日有空就會幫她療傷，用自己的真元幫她緩慢修復。其過程難免肌膚相親，最后都會以各種不可描述收場。

    俞大小姐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個男人的外表，無論是霸道總裁還是神仙奶狗，本質沒有任何不同——都是踏馬色的一批。

    在兩人療傷期間，小男孩管杰并沒有按照約定去黑市兌換高級的食品。他自己也清楚手上拿的是很貴重的修煉用品，貿然出手難免遭人覬覦。

    當然他并沒有帶著藥水跑路的打算。管杰頗有眼色，知道這兩位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他只是有一件更緊迫的事情需要做，努力賺錢好幾年正是為了此刻。

    他冒雨穿過平民區，千蹬的夜雨對于修行者們來說，當然是大好事。麗水芝生長得越繁盛，他們的錢包就會越飽滿。但是對于平民來說，這雨帶來的只有寒冷。

    無論收入多寡，千蹬的財富和他們沒有一毛錢關系。麗水芝味道鮮美，但是千蹬的平民很難吃上。城主蘇雷用麗水芝購買更加廉價的稻谷制作救濟糧。按照他的說法，沒用的廢物難道還想吃上肉？能養活你們已經是大慈大悲。

    雨夜中的貧民區，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靜默。有些窗口中會閃爍著飄忽不定的火光。但是大多數的房子并沒有任何動靜。木柴是很珍貴的物資，只有必要的時候才會使用。另外火光可能會招來不速之客。在這個年代，并沒有警官維持治安，只有為數很少的修行者大人定期巡邏。

    如果一個平民向修行者大人控訴另一個平民，修行者會主持公道。但他們的公道五花八門，最常見的公道就是將雙方都揍一頓以解決矛盾。

    所以平民們大多數時候，只能自己保護自己。有些房子安裝了鐵絲網，外面堆著厚重的障礙物。窗子被擋板封閉。當管杰路過時，擋板的縫隙中會有審視警覺的目光。當看到只是一個小鬼時，后面的人挪開槍口。

    昏暗的街道上并非沒有行人，在隱秘的小巷中，各種黑色的交易正在進行。靈氣復蘇之后，這個世界變成了二元的分層。上面一層是修行者的統治階級，他們掌握著非凡的力量，享受光鮮的生活。他們干干凈凈，像文明的紳士那樣殺戮妖魔，或者互相殺戮。

    而下層的平民，如草芥一般。各方勢力之所以還愿意保障他們的基本生存，一是有一些低賤的工作總需要人去做。二來則是妖魔畏懼人氣。古語有云：人不居而鬼魅生。一座城市如果人口太少，很快會生出各類的妖魔——無人的野外就是如此。

    修行者們保障了平民的基本生存條件，但是更多的就要靠自己去爭取。平民可以加入城防軍當炮灰，或者期待虛無縹緲的覺醒。對于大多數人而言，既沒有戰斗的勇氣，也沒有足夠的幸運。

    大家或渾渾噩噩，或為非作歹，麻木的活著。路邊角落里有兩個黑影正在交換什么。雨水打在玻璃瓦的破爛頂棚上，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響。陰影中悄然摸出三個人，圍攏到其中一個黑影的背后。他們的匕首上抹了泥，看不到任何的反光，雨滴聲蓋過了腳步聲。直到刀子捅進身體，那個被偷襲的黑影才張嘴發出一聲很短促的慘叫。

    然后再度歸于靜默。

    黑暗中，幾道目光狠狠的瞪了管杰一番。其中一人做出抹脖子的手勢，然后他們拖著尸體，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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