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是當今太子。
上一世，在鎮(zhèn)國公府的那一場慘劇里，當今皇上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完全的決策者，還是被有心之人蒙蔽，亦或是順水推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她無法確定。
但這一刻，她只是覺得這個孩子的遭遇同上一世的鎮(zhèn)國公府并無太大區(qū)別，都是被他人奪去了活著的權(quán)力的人，一條鮮活無辜的性命。
這種體會，讓她一顆心沉甸甸地，不受控制地往下墜。
太醫(yī)們還在盡力施救，但臉色皆是愈發(fā)不安。
“是奴該死！”
太子的貼身太監(jiān)被帶了過來，跪伏在地，手中錦盒跌落在側(cè)。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慶明帝聲音不高，卻冷得像是結(jié)了冰，“為何太子出事之時身邊會無人看護照料——”
“……先前奴陪著太子殿下往交泰殿來，臨近殿前才想到，忘記將殿下替皇后娘娘準備的誕辰禮帶來……殿下催促奴才盡快回去將東西取來，奴才不敢有片刻耽擱，只認為眼前便是交泰殿，卻不曾想到……竟會出這等差錯！”
太監(jiān)將額頭都磕破，驚懼流涕：“……是奴才大意了！奴罪該萬死！”
“即便你返回東宮去取東西，可殿下身邊竟再無其他人了嗎？”皇后目含審視地看著他：“殿下出東宮走動，身邊何時竟只帶一人服侍了——你們竟是怠慢至此嗎！”
“回……回皇后娘娘，今日同奴一同侍奉在殿下身側(cè)的還有小祥子……只是，只是中途在園中遇到了迷路的鎮(zhèn)國公府許姑娘，殿下便差小祥子去替許姑娘幾人引路了……是以才會使得殿下出事之時身邊無人啊！”
此言一出，許明意立即察覺到有許多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聽出那太監(jiān)口中的推卸責任之意，許明意眼神微冷了些許。
這倒是巧得很。
來日若真有人想借此事來拖鎮(zhèn)國公府下水，倒是都不必借敬王之口了，大可將她今晚的經(jīng)歷直接說成與人里應(yīng)外合，刻意支開太子身邊的太監(jiān)。
對上皇后的視線，女孩子語氣坦然：“皇后娘娘，確有此事�！�
皇后聞言只是點頭，并未多說多問任何。
一旁的夏曦眼睛動了動，張口欲言，然察覺到四下氣氛緊繃凝重，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想借此給許明意找點麻煩，但也隱約感覺得到此事事關(guān)重大，此時不是她能貿(mào)然開口的時候。
那邊數(shù)名汗流浹背的太醫(yī)已將太子放平在地，朝著慶明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為首的太醫(yī)將頭叩下，痛聲道：“皇上……臣等無能，未能將殿下救回……”
“你說什么！”
慶明帝臉色沉極。
另一名太醫(yī)顫聲道：“陛下，太子已無氣息脈搏啊……”
雖說溺水之后不見心跳氣息者，也有被救回來的先例，夏日溺水，也比春冬之季便于施救，可偏偏太子本就體寒多病……
說得難聽些，一場厲害些的風寒甚至都有可能要了太子的命，更何況是溺水！
他們施針之時，見太子仍無絲毫反應(yīng)，便心知是救不回了，后來那些舉動不過是盡最后一點力而已。
慶明帝臉上血色盡褪，高大的身軀晃了晃。
“陛下……”
皇后連忙將人扶住。
“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以夏廷貞為首的官員們紛紛跪地。
站得近些的女眷也朝那被平放在地的男孩子跪了下去，心軟些的多是忍不住落了淚。
宮人們的低泣聲響起，那名太子的貼身內(nèi)監(jiān)更是大哭著撲了過去，連連叩頭不止：“奴罪該萬死��！”
跪在那里的崔云薇暗暗扯了扯許明意的裙角。
表姐性情張揚，她歷來十分羨慕，可是……現(xiàn)下出了這等事，幾乎所有人都跪下了，偏偏表姐還站著，這未免也張揚的太叫人膽戰(zhàn)心驚了吧？
然下一瞬，卻見站在那里的少女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竟是快步出了人群，朝著帝后行禮，凝聲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幼時也曾同家中醫(yī)仆習過些醫(yī)理，醫(yī)術(shù)雖是不精，卻恰巧得知一種可救治溺水者的法子，還請陛下準許臣女盡力一試！”
她固然沒有能力可以阻止太子被算計，但在太子溺水之后，她此時或許可以試一試做些什么！
皇后吃驚地看著她：“許姑娘懂得施救之法？”
眾人亦是意外地看向那站出來的少女。
一個閨閣女兒家難道會比太醫(yī)更懂得如何救人嗎？
在場之人不乏心思機敏之人，此時看著那女孩子，不免就猜測——莫非是方才被太子的貼身內(nèi)監(jiān)提及借了太子的內(nèi)監(jiān)引路之事，心中不安，恐被猜疑，為了自證清白，慌張之下才有此舉？
“是，時間緊迫，請娘娘讓臣女試一試！”
皇后眼神猶豫了一瞬。
太子溺水之事真相未明，她私心里是不愿讓許家牽扯進來的，可許家姑娘這般堅持……
“皇上……”她到底是看向了慶明帝：“不如就讓許姑娘試一試罷？”
被宮人扶著在抬來的椅中坐下的慶明帝眼中已是一片死寂之色，看也未看許明意一眼，只顯然不抱希望地點了點頭。
得了準允，許明意立即朝著太子奔了過去，在太子身側(cè)跪坐下去，動作極快地將對方的衣袍解開。
“這……”
官員們見狀色變。
本以為對方此舉已經(jīng)足夠大膽，然而下一瞬，只見那少女赫然已將太子的衣袍全然敞開，露出了瘦弱的胸膛之后，竟是又低頭以耳背貼了上去。
雖說太子今年不過十歲稚齡，如今又是這等關(guān)頭，然而這一幕還是叫向來注重體統(tǒng)的權(quán)貴們覺得尤為不妥。
更何況皇室講求顏面，太子崩逝，已叫人痛心，怎還能由人當眾做出這般有損尊嚴的不雅舉動……
皇后也隱隱察覺到了不妥。
但見女孩子神情緊張而認真，她便不著痕跡地側(cè)了側(cè)身，擋去了慶明帝的視線。
只要皇上不喊停，其他人也不好多言……畢竟這等關(guān)頭一旦開口，便是居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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