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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 第五百一十二章 清亮

作者/鑲黃旗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廚房里,跟外面的氣氛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世界。

    灶火熊熊,油煙四起,炒勺鏗鏘,香味飄逸。

    七八個煎炒烹炸的灶眼,此時此刻已經(jīng)全都占滿。

    幾個耍大勺的廚師正在常靜大廚的指揮下,一份份的翻炒著往外出今天的熱吃炒菜。

    這要再加上其他熬煮咕嘟燉的十幾個灶眼燃燒的火苗,為廚房所增添的熱量。

    那按理來說,其實僅僅安裝了排風(fēng)扇的廚房,溫度應(yīng)當(dāng)超過四十度去才對。

    真要是這樣,估計身體要差點的,已經(jīng)足夠熱暈幾個的了。

    好在人造冰管夠。

    所以廚房里也擺著十來個直徑一米左右,冰鎮(zhèn)著各種時鮮瓜果菜蔬的大冰盆,這就讓室內(nèi)溫度差不多能一直保持在二十五六度上下。

    而且如此一來還有額外的妙處。

    不但廚師們用冰方便極了,大可隨用隨取。

    甚至還能專門鎮(zhèn)上幾鍋酸梅湯、綠豆湯來給廚師們解渴、消暑的。

    說起來,這沒有空調(diào)的廚房,居然比建國飯店那用進口中央空調(diào)降溫廚房里還涼快、還方便呢,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兒呢。

    還真不能不承認(rèn),有時候土辦法更有效!

    不過盡管廚房有這樣的便利條件,此刻廚房里可沒有一個人顧得上來兩口兒冷飲。

    因為更為神奇的一幕吸引了廚師們的全部注意力。

    不能不說,當(dāng)時見面這一幕挺有意思。

    因為這一天,寧衛(wèi)民可是從頭到腳的大變樣了。

    他沒穿著那身幾乎天天不下身兒,已經(jīng)磨得有些發(fā)白的半舊人民裝而來。

    不再是平日里滿身塵土,身上帶著味道,上公共汽車都會遭人白眼的寒酸模樣了。

    反過來他倒是刻意裝扮過,體面得很。

    不但提前洗了澡,理了發(fā),還花了大價錢置辦了一身絕對時髦的行頭。

    上身是一件黑色單皮夾克,下身是一條黃色卡其布喇叭褲,腳上踩著一雙三接頭皮鞋。

    他沒穿著那身幾乎天天不下身兒,已經(jīng)磨得有些發(fā)白的半舊人民裝而來。

    不再是平日里滿身塵土,身上帶著味道,上公共汽車都會遭人白眼的寒酸模樣了。

    反過來他倒是刻意裝扮過,體面得很。

    不但提前洗了澡,理了發(fā),還花了大價錢置辦了一身絕對時髦的行頭。

    上身是一件黑色單皮夾克,下身是一條黃色卡其布喇叭褲,腳上踩著一雙三接頭皮鞋。

    他沒穿著那身幾乎天天不下身兒,已經(jīng)磨得有些發(fā)白的半舊人民裝而來。

    不再是平日里滿身塵土,身上帶著味道,上公共汽車都會遭人白眼的寒酸模樣了。

    反過來他倒是刻意裝扮過,體面得很。

    不但提前洗了澡,理了發(fā),還花了大價錢置辦了一身絕對時髦的行頭。

    上身是一件黑色單皮夾克,下身是一條黃色卡其布喇叭褲,腳上踩著一雙三接頭皮鞋。

    就這三樣,花了他二百塊呢。

    另外,他左手腕兒上不但帶了一塊兒锃新的抗震西鐵城手表。

    鼻梁子上還架著一副金邊兒的蛤蟆鏡。

    這又是一百六啊。

    在這個年代,像這樣的打扮。

    那已經(jīng)不僅僅是瀟灑俊逸,富得流油能形容的了。

    更透出一股子鶴立雞群的時尚味兒來。

    要知道,一般人對穿衣可還停留在最基礎(chǔ)追求上呢。

    連的確良、腈綸這樣的化纖玩意都能當(dāng)成好東西。

    對式樣啊,質(zhì)料啊,顏色、飾物搭配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不懂。

    只會對照外國的影視劇里的形象進行模仿。

    大陸內(nèi)地的年輕人,誰要想穿出這股子《壯志凌云》的范兒,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更別說這些東西又這么少見。

    一般人即使想買,找不著地兒,都未必能買到。

    所以單憑這副打扮,寧衛(wèi)民走在王府井大街上回頭率都不會低,進友誼商店恐怕都無需亮“派司”。

    至于在這偏僻的廢品收購站,當(dāng)然就更不用說了。

    他閃亮登場的效果必然是極為驚人的。

    而事實上,人還就是以貌取人的。

    別看寧衛(wèi)民進來的時候,柜臺里的牌局正進行的熱火朝天。

    那些廢品站的人只顧埋頭打牌,根本沒人抬頭看他。

    甚至當(dāng)寧衛(wèi)民咳嗽了兩聲,問了一聲“哎,你們這兒誰管事?”還把一個鼻梁上貼著橡皮膏的小子惹毛了。

    甕聲甕氣,態(tài)度相當(dāng)惡劣的甩了一句片兒湯話。

    “沒看打牌呢嘛!一邊兒等著去。”

    可當(dāng)寧衛(wèi)民繼續(xù)用手“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起了柜臺。

    這幫小子于極不耐煩中,各自順勢抬頭瞟了一眼,就都立馬愣住了。

    他們的眼里無不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就跟親眼看見一頭鳳凰落在了樹上似的。

    他們嘴同樣合不攏了,就跟人人含著個熱包子似的。

    尤其剛才那個出言不遜,呵斥寧衛(wèi)民的小子,心里更是打鼓。

    他下意識覺得眼前這位不是他怠慢得起的。

    于是牌也不出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你你,誰呀?有什么事?”

    不過說實話,就他突然而動這一下子,也把寧衛(wèi)民嚇了一跳。

    因為看見了這小子鼻梁子上那東西,寧衛(wèi)民就知道這恐怕就是吃了他一“流星錘”那倒霉蛋兒。

    而這愣種這么“噌楞”一站起來,架勢真有點猛。

    寧衛(wèi)民還以為自己化妝無效,被認(rèn)出來了,這是要急眼呢。

    幸好,他還穩(wěn)得住勁兒,在撒丫子跑之前,看出了這愣種是出于畏懼。

    否則,虛驚一場,自己要把自己嚇住了。

    不但成了個大笑話,這番準(zhǔn)備也全白費了。

    “跟你說?跟你說管用嗎?你算哪棵蔥哪瓣蒜啊?我找你們站長。”

    要說寧衛(wèi)民掩飾得真的挺好。

    盡管恰才他的臉也被驚得一抽抽。

    可靠著七個不在乎,八個不含糊的口氣,反倒讓這種因驚嚇導(dǎo)致的神經(jīng)反應(yīng)像極了慍怒。

    這下,那“橡皮膏”不但啞巴了,朱大能也不能不開口了。

    他先一伸手給了“橡皮膏”后腦勺一巴掌,趕緊賠笑招呼寧衛(wèi)民。

    “哎,這位同志。您甭跟這小子一般見識。他就是個‘渾得魯’。有什么事兒跟我說。我們站長病休在家,我是副站長,我姓朱……”

    可他卻沒想到,自己這樣低三下四的態(tài)度,反倒更給了寧衛(wèi)民堅定的底氣了。

    原本對自己的裝束還有點不自信的他,這下是真的淡定了。

    什么叫得便宜賣乖啊?什么叫得勢不讓人?

    寧衛(wèi)民充分發(fā)揮了“流氓像彈簧,你弱他就強”的裝B理論,表現(xiàn)的更加桀驁不馴。

    “切,副站長?好大的官兒啊,夠股級嗎?甭廢話,把你們站長電話給我。我就跟他說!”

    呦呵,真橫啊!

    朱大能大概是第一次碰上比他還不講理的主兒,臉有些黑了。

    尤其是當(dāng)著一干手下的面兒,他不能不維護自己的尊嚴(yán)。

    所以雖然心里也吃不準(zhǔn),有點怵頭,但他還是不能不硬起來。

    “你到底有事沒事?有事你就說,沒事你走人,我們這兒挺忙的。請別干擾我們工作。”

    朱大能皺著眉頭極力克制,想要送客了。

    可寧衛(wèi)民故意指著他鼻子,表達出了更大的輕蔑。

    “我明白了,哈哈,原來你就是這個賊窩兒的頭兒啊!”

    朱大能萬沒想到能聽到這樣的話,心里就是一哆嗦。

    “什么賊窩?你胡說什么你?”

    “我胡說?你自己干過什么你不清楚?還要我點透了嗎?”

    寧衛(wèi)民一挑眉毛,又是冷笑一聲。

    “明告訴你,我今天來不為別的。我有個小兄弟在東郊垃圾場討生活,頭幾天在路上讓人給劫了一麻袋的紫銅,還差點挨頓打。他跟我說,就是你們東郊廢品站的人劫的他,帶頭的還是個黑胖子。那看來就是你了唄?”

    這下朱大能他們是全都明白了。

    那不用說,都被寧衛(wèi)民“這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勁兒,激起了火氣。

    沒人能再沉得住氣了。

    呼啦啦全都自覺抱成團,一下圍了過來,還都抄起了家伙。

    “我說,你可別往我們身上潑臟水啊?想找不痛快你可來錯了地方。再胡說八道,小心挨揍。”

    朱大能此時流氓本色盡露,語氣也變得惡聲惡氣。

    要不是真的還有些顧慮,怕撕破臉萬一后果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恐怕已經(jīng)讓人把門關(guān)上動手了。

    但絕就絕在這兒了,他盼著不撕破臉,能把這瘟神從眼前打發(fā)走。

    可寧衛(wèi)民卻沒有任何顧忌,像是非要把事兒做絕似的。

    寧衛(wèi)民比他更橫三分,一拍桌子,反倒喧賓奪主叫上板了。

    怎么著?敢做不敢當(dāng)啊?你們幾個都是蹲著撒尿的吧?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們。連自己干的事兒都不敢認(rèn)。我真不信了,你們還能把我怎么地?”

    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啊,流氓無賴也是要臉的。

    甚至出于利益使然,流氓無賴在場面上,反而更在乎面子,更要爭雄斗狠。

    所以這些擠兌人的話,立刻就讓這幫人躁動起來。

    “嘿,不信是吧?不信你就試試?”

    “操,你誰呀?就跑這兒牛×呀,弄死你丫頭養(yǎng)的!”

    “自己作死是不是?今兒非打得你媽都不認(rèn)識你!”

    朱大能此時為形式所迫也愣愣起眼來,又抄起了旁邊的大扳手,叫囂起來了。

    “給臉不要臉是吧?我還真沒見過跑上面想挨打的呢?小子,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再不滾蛋,爺爺就沒這么好說話了。非讓你知道知道花兒為什么那樣紅……”

    說真的,這會兒的形勢,兩邊是針尖對麥芒,火氣都飆到了極致了。

    誰都輕易下不來臺了,誰也不能輕易下臺。

    因為誰一縮,無疑就是示弱,那后面就更沒法辦了。

    可要按理說呢,寧衛(wèi)民弱勢非常明顯,畢竟一個人嘛,又來的是別人的地盤。

    怎么看也像要吃眼前虧的。

    可也邪了,他居然在虎視眈眈下半分也不怵。

    反倒嘆了口氣,優(yōu)哉游哉的掏出了煙來,點燃了一根叼在嘴里。

    而且還出乎意料的笑著說,“想動手打我是吧?行,我今兒倒想嘗嘗這滋味!”

    “老實說,我從小到大,就沒碰上過幾個真敢打我的。你們敢?好啊,盡管動手。”

    “咱說好了,待會兒,我要還一下手,我就是孫子。可你們要是不敢動手,你們就是我孫子!”

    我去!

    這幾句話聽了簡直讓人想瘋啊!

    朱大能他們幾個還從沒見過有人這么托大過。

    打不還手?開玩笑呢!

    這是個神經(jīng)病,不挨打不痛快是怎么著啊?

    也就是他們沒看過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

    否則一聽這話,弄不好還真的早出手了。

    那得一半拿腳踐踏、碾壓著,還得一邊吐著吐沫罵呢。

    “媽的,老子活這么大,就沒見過有人提這樣的要求。”

    可是啊,寧衛(wèi)民說這話的一個動作,讓他們又有了點顧慮,真不敢直接上手。

    因為這小子掏出來的煙,那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那是“大中華”啊。

    只要抽煙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塊錢一包的頂級極品。

    更不是一般人抽得起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抽得上的?

    這東西有個別名——部長煙。

    這小子,到底什么人?

    這個問題,讓人不得不顧慮,不能不遲疑。

    而就在這時,更大的精神刺激來了。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汽車?yán)嚷暋?br />
    偏偏寧衛(wèi)民輕描淡寫的吐出了煙霧,又說了一句。

    “等等啊,我司機外頭催我呢。我先出去說一聲,咱們待會再繼續(xù)。記著啊,不動手,你們是我孫子!”

    說完他,搖晃著肩膀出門了。

    而這下,屋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隨后,他們就像炸了廟似的追到了門口往外瞅著。

    還真沒想到,寧衛(wèi)民就走到了街對面,跟一輛軍用吉普里的司機說了兩句。

    然后還把墨鏡放在了副駕駛座,才轉(zhuǎn)身回來。

    完啦,日本船,滿完!

    包括朱大能在內(nèi),所有人的精神一下子完全渙散,囂張全變成了苦笑。

    這年頭,什么人才能坐汽車啊?

    所有人都萌生了一個念頭,流年不利啊!

    今兒算撞在鐵板上了!打個撿破爛的都能惹出這么大麻煩來。

    而此時,哪還有誰真敢動手,不當(dāng)這個孫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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