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足球，其實和搞企業是一個道理。”
肖淺給職業足球定性了。
徐書記等人不認可，但也能靜靜聽著。
“我們搞企業，建立了廠子，生產了產品，然后拿到市場上去銷售。依靠產品賺了錢，企業發展壯大。回到足球行業來說，我們也是要生產產品的。”
肖淺喝口水潤潤喉。
“我們的產品是什么？”
他掰著手指頭，開始一一點名。
“我們的產品就是球員、球場、球衣和球鞋等裝備以及球賽。這些就是我們經營的產品，把這些東西推向市場之后，獲得了收益再來幫助我們發展壯大，這才是職業足球正確而健康的發展模式。”
楚大友覺得肖淺有些想當然了。
“按照你的理論，我們也做了努力啊，可是根本就不賺錢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佐證了楚大友的說法。
肖淺連連搖頭。
“好，你們說你們也努力去做了。那我問你們，你們生產的這些產品，質量合格嗎？賣給誰了？有市場嗎？搞一家企業，生產產品和開拓市場從來都是并駕齊驅、相輔相成的。你們有開拓過市場嗎？”
楚大友等人木然，已經漸漸有些跟不上肖淺的思維了。
“咱們先說產品質量。”
肖淺攻勢綿綿，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產品的第一種，球員。我們龍江足球界如今有好球員嗎？”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沒法回答。
黑省的足球界如今當然是沒有好球員的，如果有，還至于這么艱難嗎？
“產品的第二種，球場。我們有好球場嗎？”
又是一片寂靜。
黑省當然沒有好球場。
能夠舉辦職業聯賽的場地，只有一個，會展中心體育場。
這是一座體育場，并非是足球場，場地條件奇差無比。
不說那一大圈極度影響觀賞效果的跑道，完全露天的體育場對于一年有一半的時間處于寒冷氣候的黑省來說，又有多少球迷愿意忍受著寒冷去看球呢？
“球衣就不說了，什么質量、什么設計，你們自己清楚。你們看，你們沒有一個能夠拿得出手的產品，能有收益嗎？”
李宙喆重重地砸著桌子。
“還不是沒錢鬧的嘛。”
話題又回到了開始的部分，但肖淺的說法不一樣了。
“是，這些情況是沒錢鬧的。但是曾經你們有錢的時候，你們也沒有經營好啊。歸根結底，是你們經營的思路出現問題了。你們一沒有好好打造產品，二沒有好好地拓展市場。”
徐書記忙緩和著氣氛。
“肖總，你就好好說說，讓我們也聽聽你的理解。你看看，楚老他們這些人，為了能振興咱們龍江的足球，都被逼到什么份上了。”
其他人也連忙點頭。
他們是真的想要搞好足球，不光只因為這是他們的飯碗，也是他們畢生的精神寄托。
肖淺感受的到他們的誠意和決心，所以也就暢所欲言了。
“職業足球的市場是什么呢？就是受眾。具體的說法，就是球迷。因為只有球迷愿意為我們的產品買單，為我們提供收益。但我們有數量足夠多又有消費能力的球迷嗎？沒有。
表面上看是因為我們的成績不好，球迷們不愿意來看球。但是我在歐洲見到的情況并非如此。在歐洲，那些俱樂部不管大小，都有不離不棄的死忠。即使是一家很小的俱樂部，也有數量很多的球迷。
這說明什么？球迷群體，是需要經營的。但我們中國的足球人，卻缺少經營球迷的思路和方法。
你們總以為，踢好了、出成績了，球迷自然也就有了。
可萬一將來成績不好了呢？那些奔著成績而來的球迷，不也會棄你們而去嗎？
你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經營球迷市場。”
中國的球迷多嗎？
很多。
但這種多，是總量的多。
托福于中國人口數量的多，即使球迷的數量在其中只有很小的占比，但絕對的數量卻非常多。
就比如國家隊比賽的時候，到場加油助威的球迷、電視機前看球賽的球迷，數量非常的可觀。
因為這是國家隊，大家都是中國人，自然支持自己國家的足球。
可相對于整體球迷的數量，各個地區的球迷數量又很少。
這就體現在俱樂部的比賽中。
除了有限的幾個經營不錯的俱樂部球隊之外，大多數的球隊比賽的時候，空場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因為這些球隊沒有球迷。
或者說，這些地區的球隊并沒有把本地區的球迷，變成他們俱樂部的球迷。
如果某個球隊短時間內成績好了，或許可以吸引一部分球迷靠攏過來。但是等這球隊成績不行的了時候，這些球迷又都消失無蹤了。
這就是缺乏具體經營的結果。
“咱們中國的足球人，有一個非常大的毛病，那就是眼睛總是向上看的。但其實想要搞好足球，我們最需要做的，其實是向下經營，扎根于本地，開發本土的市場，才是一個俱樂部或者是一個地區足球變得有活力的唯一方法。
之前你們給我承諾，什么打入甲B聯賽、打入甲A聯賽，我為什么不感興趣？原因就在這里。
因為我很清楚，你們這么做只能是鏡花水月，到最后注定是一場空。
你們不能從龍江這片土地上汲取支持，你們的失敗也就注定了。”
肖淺頓了頓，吃了點東西，給大家一定的消化時間。
“我可以斷言，你們在本地的球迷數量，絕對不會超過兩萬人。然后這兩萬人中愿意到球場去支持你們的，再減掉一半。愿意為球隊花錢的，再減掉一半。還剩下多少？就靠這么點人，你們的經營能維持下去嗎？”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三度。
“如果你們擁有一百萬球迷呢？兩百萬球迷呢？如果有這樣的市場，你們沖不進甲B又能如何？沖不進甲A能影響生存嗎？”
楚大友三人愣是打了一個哆嗦，腦海里浮現出肖淺描述的場面，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占金懷滿臉苦澀。
“肖總，你的理想太美好了。咱們這疙瘩，窮鄉僻壤，人口稀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球迷嘛？”
“胡扯……”
肖淺毫不留情地反駁。
“你說咱們人少？那你知道荷蘭多少人嗎？葡萄牙多少人嗎？咱們黑省足足有三千八百萬人口，而歐洲許多國家遠遠不如我們。刨除掉經濟和人種、文化的因素除外，我們這里憑什么培育不了足球市場？”
實打實的數據，是最有力的武器，愣是把楚大友等人沖擊的神魂顛倒，感覺整個世界似乎都和認識的不一樣了。
他們當然知道荷蘭、葡萄牙是頂級的足球強國，但是卻從來沒有把足球和人口擺在一起思考過。
他們是這樣，基本上中國絕大多數的足球人也是這樣。
還是肖淺前面說過的那樣，他們的眼睛從來都是向上看的。
總想著要做到全國如何如何、亞洲如何如何、世界如何如何，總是喜歡去追求這些華而不實的成就。
其實只要他們低下頭，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完全就可以發現，他們把一個多么寶貴的市場給棄之若履。
中國足球職業化數十年，歷數之下，能夠生存下來并且始終延續的，就只有國安、魯能、申花三家。
而無一例外，這三家都是球迷工作做的很不錯的俱樂部。
其余的，甭管在職業聯賽的歷史上多么的輝煌，到最后都成了前塵往事，令人唏噓。
“如果你們想要搞好足球，我給你們的建議就是，不要好高騖遠，而是注重腳下，腳踏實地地做好本地的經營。只要把經營做好了，龍江的足球自然會好。”
飯桌上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當中。
肖淺的話，給他們的沖擊太大了，需要好好消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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