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快跟他們講吧，講你是自己死的……爸，爸……”

    男人癱在地，抬著頭，望著老人，再哀求著，

    “……爸，爸，求求你，快跟他們說吧，爸……求求你，爸……我是你兒子，我是你親兒子啊，爸……”

    “……爸，你會跟他們講，你是自己死的，對吧，爸……爸，求求你……爸……”

    抬著頭，男人哭喊著。

    佝僂著身子，望著那癱在院子里的男人，聽著男人還在不停哀求著的話語聲，老人臉漸愈加痛苦。

    “……爸，你快說啊，爸……你快跟他們講啊！爸！”

    ……

    “……你還小的那會兒，你媽就去了，就留下了你跟我。”

    臉愈加痛苦，老人抬起些頭，有些渾濁的眼底帶著些淚水，出聲說著，

    “……那會兒啊，有人跟我說，還年輕，還是再娶一個，也能多個人照顧孩子。我問你啊，要不要再給你找個媽媽，你說你害怕。我就沒再娶，我也害怕，我害怕別人對你不好。”

    “……對啊，爸……這么多年了，就我們兩個人，爸……你快跟他們講，快跟他們講，你是自己死的吧，爸……”

    男人緊跟著，出聲出聲說道。

    老人沒接話，只是繼續說了下去，臉愈加痛苦，

    “……那會兒，每天得在村子里干活，干一趟活，還得找些別得活計接著干。沒人帶你，要不我就讓你跟著我一起出去，要么就讓你一個人在屋里等我……你還小的那會兒，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坐在屋門檻等我……看到你了，就是再累，我也會趕緊再走快些……回了屋，我會給你做晚飯……你會跟著我一起，幫著我燒火……做好了飯，我端著，坐在門檻邊吃，和過路些人說著話，你也端著飯，坐在我旁邊。”

    “……對啊，爸，我還記得呢，爸……爸，你快他們講吧，快他們講吧，爸……”

    男人再朝著老人，慌忙著說著，哀求著。

    “……等我們兩吃完了晚飯，天也黑了。那會兒，也沒什么電，你怕黑的時候，就點根蠟燭，照會，等你睡了，我再起來，把蠟燭吹熄了。要是輪到屋外面月亮亮的時候，就借著月亮從窗戶透進來的些光，我們爺倆說些話，然后迷迷糊糊著，你就睡著了。”

    “……你還小的那會兒，你跟我說，等你大了，要給爸修大房子，買好多好多好吃的，讓我吃……”

    老人臉愈加痛苦，抬著頭，沒去看那男人，只是繼續說著，

    “我不想住大房子，也不想吃那么多好吃的……”

    “……你十歲那年，那天，我從外邊回來，遠遠的，就看到你站在院子里，渾身又是灰又是油，看到我就跑了過來，笑嘻嘻著跟我講，你做好了飯……我那天特別高興……我兒子懂事了……那過后，你又做了幾回飯，再往后，你再大了些，就沒再進過廚房……”

    “……十三歲那年，一個院子里的鄰居帶著自己孩子找門來，說你打了別人家的兒子，我把錢賠了，賠了些糧食……等你回來，你沒跟我講，我問你，你沒跟我說，我沒再問……”

    “……十八歲那年，你說你要出去跟人干活，我同意了。拿了些錢，給你，幫著你收拾好了東西……過了沒多久，你回來了……說跟著出去那人不靠譜，做了些工，也沒能結錢……我說，那就在家吧，在家里找些活計做，家里有糧食，我也還能再做幾年……”

    臉痛苦著，老人說著話，停頓了下，再抬起頭，望著遠處，

    再一點點轉回身，看著院子邊緊挨著的屋子，有些渾濁的眼底，目光有些恍惚，

    “……你媽去得早，我又是要忙活家里的事情，又是要忙著做工，總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我沒把你照顧好。”

    “……對，我媽，我媽……爸，我是你親兒子啊，爸……爸，你快，你快跟他們講，跟他們講，你是自己死的，你是自己死的啊，爸……”

    男人慌忙說著，從地往前爬著，爬到了老人跟前，沖著老人哀求著，

    “……爸，對吧，爸，你是自己死的……爸，求求你，爸，爸……你就我這么一個兒子啊，爸……爸，你快跟他們講，快跟他們講啊，爸……”

    “……我害怕啊，爸，我還不想死啊，爸……爸，你快跟他們講，跟他們講啊……”

    哭喊著，男人沖著老人哀求著。

    老人不知是因為男人提到了自己妻子，還是因為男人這時候依舊念念不忘著，重復著先前的話，

    身影愈加顯得佝僂，老人挪著腳，緩緩轉過了身，

    “……爸……爸，你快跟他們講……快跟他們講……”

    “……你就我這么一個兒子啊，爸……你不會害我的，對吧……爸……你快跟他們講，跟他們講啊……”

    男人愈加爬前，沖著老人說著，

    老人低下些頭，看著男人，有些渾濁的眼底，愈加痛苦，

    “……對，我是自己死的……我是自己死的……”

    閉了眼睛，老人說著，只是渾濁的眼淚緊隨著從眼眶里涌出，滴落在地，在溢散成了陰氣。

    “……哈哈……你們聽到了，你們聽到了啊，他說了，他自己說得……他自己說得，他是自己死的……”

    聽到老人的話，沒看到老人的眼淚，男人緊跟著便轉過身了，趴在地，高興著，沖著院子里其他些人，

    “……我就說他是自己死的，他就是不想活了……他就是覺得自己是個拖累，才自己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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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吧……他就是自己死的……對，他就是自己死的……”

    高興著，癲狂著，男人一遍遍說著，

    男人身后，老人有些渾濁的眼淚，從眼眶里不斷涌出，滴落，

    院子里，幾人聽著男人有些癲狂的話語聲，只是平靜著看著，沒人說話，

    “……你們聽到了吧，聽到了吧……聽到了吧，他是自己死的，他是自己死的……”

    “……你們這么看著我干什么，他是自己死的！你們這么看著我干什么，你們憑什么這么看著我！”

    似乎注意到院子里其他些人的目光，男人似乎被刺激到，臉變得有些猙獰，扭曲，沖著院子里幾人不停吼著，

    只是院子里幾人，都沒出聲，也沒搭理他，

    “……你們說話啊，你們沒聽到嗎，他說了，他是自己死的，他是自己死的！”

    “……他說了，他是自己死的！你們沒聽到嗎……不對，你們聽到了，你們聽到了，他是自己死的！”

    “他是自己死的！”

    愈加癲狂著，男人咆哮著。

    而就在這時候，

    村子外，警鈴聲漸近，警車駛入了村子，朝著這側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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