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帝王如同步入老年般開始細數自己的生活。
“我正值壯年,所以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寫到這里,他的筆尖都透著些許的輕快。“說來奇怪,一向十分畏懼的我,竟然也會,開始覺得平靜甚至是有了隱隱的期待?”
“前些日子,當時我派去打聽的宮人死了。死相可怖。下一次,會不會就輪到我了呢?”
“近日,我總會想起初見長寧時的樣子。她活潑可愛、天真爛漫。不過一眼,我就徹底淪陷進了她親手為我編織的陷阱中。然而啊,從一開始的相遇到后來的相愛,不過都只是一盤龐大的棋局,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可是,縱然她接近我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謀劃的,可我還是愛她。”
他心甘情愿的進入了她的網中,雖痛卻不悔。
“近日來死去的人越來越多,我卻無法阻止這一切。前不久,有個道士來到宮中說他有破解之法,我心中大喜。畢竟,百姓受苦就是君主的無能。我縱然做不了一個好人了可我仍想成為一名好的帝王。”
“那道士說要以己相抵。”
“我縱然期待死亡,可我卻也不想永生永世無法超生。”
“那道士在宮中建了一火池,里面的火一直燃燒不停息。他說還差一物才算完整。那一物叫鬼珠。然而鬼界的入口難尋只能等待時機。他說如今皇宮怨氣最重,入口遲早會出現。”
“他走了,他說選擇權在我們手中。”
“他說,以身相抵,非得是同血脈的帝王才行。”
“我不大信他,又或許是我還抱著別的期望,總之,我遍尋天下道士。”
“呵,都是一群廢物,居然除了騙錢的就是相同說辭的。總之,我一氣之下將他們盡數屠盡。”
“既然是擁有相同同血脈的帝王就行,那么,即便不是我,也沒關系吧?”
書的最后,這些字跡越來越潦草,怕是那時的青帝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不停抖動的手了。
“我的手越來越抖,面上的皺紋越來越多。我知道,我的大限已至。身上的病痛讓我每日都痛苦不堪,國家的煩亂已讓我筋疲力盡、有心無力,早些死了也好。”
“或許是人之將死,我竟然開始不停的在后悔當年的所作所為。”
“還好我還有一個兒子,日后這一切就都交給他了。”
“至于長寧,當年恨過她嗎?或許恨過吧。只是如今除了那份滿腔的愛戀,我已然察覺不到其他的了。”
“若是能夠重來一次,我希望能重新遇見長寧。我不是帝王,她不是狐妖。我們只是兩個普通的人,沒有算計、沒有仇恨。雖然我自己也深知,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近日我總是會夢到她,夢到她甜甜的對我笑,之后,便手握匕首狠狠地扎進我的心臟中。夢醒了,心在,無她。”
“可我還是好想她。”
“我下了一道圣旨,若是日后有皇女出生,就起名為長寧。這樣,我總覺得還能留住她一絲印記。”
“我有悔,亦有愧。”
筆跡戛然而止。
那句話成了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最后的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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