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筆觸點上最后畫龍點睛的一筆殷紅的小痣在少年的眼瞼下，與少年斜睨看來的那雙泛著紅的眼尾相互輝映，唇邊微撇的弧度都襯得柔和了不少。
風吹落花瓣落到少年的肩頭，她垂著眸，睫毛根根分明上泛著太陽打下來的反光，樹影綽綽間落在她的白襯衫上，摻雜各色色彩的眸子半斂著時倒是不能讓人分辨她到底是在看落花還是在看人。
這幅畫，無論是意境筆觸還是色彩都算是極好的。但因為到底是臨時趕出來的，傅又亦在最后的時間段只來得及細化云簡的那雙勾人奪魄的眼，力求眾人的目光能落到這個上面。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在上臺揭露畫布時，全場靜了一瞬，緊接著掀起了激烈的討論。
因為是最基礎的淘汰賽，所以評委也都是最基礎的校內老師，他們平時看的都是學生水平的畫作，這突然一看這么驚艷的畫還有點愣神，最后經過討論給出了九十的高分。
這十分為什么會減，他們是這么說的。
“你這幅畫美則美矣，意境也足。人美景美光線美，筆觸精細勾畫細致，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人也太美了。”那評委笑著說，“因為太美，勾畫的太細致，導致風景美沒能跟上來。如果是單人照，那你這個絕對是滿分，但整體來看，這十分得減。”
言下之意是，你靠這個人的長相而拿到的高分，那這人的長相也是弊端，必定要減分。
聽了這話臺下倒是沒什么異議，跟傅又亦隨機匹配上打擂臺的那個畫師倒是先不滿起來了。
他帶上來的作品是他以前畫的，畫風與現在稍微有些差異，但問題不大。他認為反正到時候大家拿出的估計都是以前的畫，就一天時間，去哪重新畫一幅？
結果就遇上傅又亦這個奇葩了。
本來聽說他畫作被偷了還挺可憐他，心中又想著自己這要是贏了也是勝之不武，結果誰知道人家竟然真就一天內畫出一幅新的畫作，把他的那幅普通的畫襯得更加晦暗無光。
“我不服！”他瞪著傅又亦，“他這張畫在我看來不過就是沾了這人長相的光，如果給我畫，我也能畫成，根本體現不出畫技和意境，只是單純的個人照而已，膚淺，無比的膚淺！”
臺下戴著口罩的云簡緩緩瞇了瞇眸子。
“你是導師？”傅又亦面無表情時還是相當唬人的，說話冷聲冷氣，周身喪氣看起來就相當不好惹。“輸了就是輸了，非得找借口？那在我看來，你這幅畫也不過如此。別說是讓你加分的人物了，就連風景都沒畫好，畫技筆觸勾線色彩都一塌糊涂！我膚淺？你這幅畫連表面的膚淺都不存在！”
他睨著眸子冷哼，“你不服？我還不服呢！你就拿這么一幅畫來敷衍我，輸了怪誰？”
那畫師被懟得啞口無言，被傅又亦那雙冷到不含一絲感情的眸子緊緊盯著，被臺上臺下的人都盯著，氣得一咬牙，撂下一句“你等著！”就抱著自己的畫下臺了。
“這就是圈里的新起之秀？這口才不錯。是個不肯吃虧的孩子。雖然太鋒芒畢露，但小孩子嘛，有點刺不容易被欺負。”
云簡聽到旁邊的人在討論，口罩下的唇一掀。
不容易被欺負？
她從鼻息間輕嗤了一聲，眸光淡淡地看著下臺向她這邊走來的那人。見他走到自己身邊在她耳邊小聲說：“嚇死我了。我差點沒忍住哭了。”
“看得出來。”云簡目光落在臺上，淡聲道。
“你跟誰匹配上了？什么時候輪到你啊？”傅又亦面無表情小聲問她。
“陸星。”
“……名字有點耳熟。”傅又亦想了想，“這不是那個天天跟著你老師的那個人嗎？這么多人你倆都能匹配上……你知道他的水平嗎？”
“不需要知道。”云簡瞥了他一眼，轉身，“只要拿出全部的實力，對方的水平如何在我這里也不重要。”她又補了一句，“跟上。”
傅又亦連忙跟上，邊跟著她邊問她：“那你要拿你以前的畫嗎？還是重新畫？”
“新畫。”
“來得及嗎？淘汰賽很快的。明天就結束了。”
“……”云簡不耐煩地一蹙眉，“你很閑？”
傅又亦閉嘴了。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云簡身邊，沉默了半晌聽到身旁云簡的聲音響起。
“來得及。”聲音低啞清淡。
傅又亦看向她，只看得見那雙露出的、要比他畫的還要美數倍的眼睛，那雙眸中是他從未見過的神采，他想不出任何形容詞，只覺得亮亮的。
“只要我想，就來得及。”
她稱得上是狂傲的這么說，瞥了眼呆愣的傅又亦，“信么？”
“信。”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時，話已經出口了。
“算你有眼光。”云簡似是輕笑了一聲，那雙眸子眼尾微彎，雖然很淺但還是被傅又亦捕捉到了。
他突然有點想摘了云簡的口罩。
他想看看云簡口罩下的一向面無表情冷著臉的昳麗面容究竟是怎么笑的。
單細胞的人沒多少腦容量也沒多少想法，腦中這么想的時候他就已經下手去做了。
指尖觸碰到云簡擋住他手的手腕時才回神。
“做什么？”云簡蹙眉瞥了眼他的手。
“……沒什么。”傅又亦有些郁悶地低下頭，發絲垂落在肩頭，順滑無比。
云簡眉宇間褶皺更深，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勾住自己口罩的帶子向下一拉，抬眸湊近他一步，睫毛根根分明似是要撲到傅又亦的臉上。
“看清了嗎。”她問。
“嗯？”傅又亦愣愣地看著眼前這雙黑沉到如同一潭死水卻又煥發著光彩的眸子，又愣了。
“不是要看臉？”云簡蹙眉，勾著口罩帶子又把口罩戴了上去，后退一步與傅又亦拉開距離，語氣平淡，“走了。要去準備畫了。”
“是從頭開始畫嗎？”
“不然呢。”云簡睨他一眼，“我沒有以前的畫。”
“有的啊。”傅又亦以為云簡忘了，“我記得你是有的，當時我們在網上你不是給我看過嗎？畫的很好。可以跟我一樣復印下來……”
“沒有了。”云簡那雙眸子浮浮沉沉，斂眸一瞬又抬起，遮擋住了眸中的神色，口罩下的唇只輕微嗤笑了一聲。
“都燒了。”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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