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志躲躲閃閃，根本無力反駁。
他滿面羞愧，問心有愧。
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和姜敏兒在一起就是過日子，那日子過的也挺好的，可后來，另一個姜敏兒來了，他才知道從前過的哪里算是日子，那是混日子。
另一個姜敏兒不如前一個姜敏兒勤快，愛睡懶覺，還喜歡纏著他，可她有一股子巧勁，總能從尋常的東西里發現特別之處，還總是圍著他問東問西。
她說出來的話，常常讓他耳目一新，稀奇又好聽，她的行動舉止透著一股子鮮活勁兒，那勁頭感染了他，讓他覺得日子不再死氣沉沉，而是有奔頭的。
和另一個姜敏兒在一起，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好日子，他一顆心徹底淪陷了，覺得吃的飯更香了，喝的水都甜了，出去干活都覺得更有力氣了，也比從前更盼望天黑了。
女人和女人是有差別的，這一點，男人的感受最深。
他的心的確給了后一個姜敏兒，可前一個姜敏兒是他的發妻，跟著他一起過貧寒日子，從來沒有嫌棄他家貧，為他操持家務，還養了一個大胖兒子。
他也曾經答應過要善待她，可他到底沒有做到。
想到這里，他低著頭的硬是挨了幾下。
姜敏兒砸的不重，可砸的卻是他的尊嚴。
他欠她的，她想砸就砸吧！
姜敏兒發泄了一通，似乎也明白了方永志的用意，她扔了枕頭，惡狠狠道：“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她轉而去看自己的兒子。
她快想死小寶了，她已經將近一年沒好好親親小寶了，相比男人而言，還是兒子更可靠，兒子都一眼認出了她，這個男人卻沒有，她可以沒男人，但一定不能沒兒子。
她去了另一張小床，親著小寶的臉蛋，小寶白天哭的厲害，晚上他們鬧了那么大的動靜，也沒見醒，她抱著小寶忍不住低聲哀哀的哭泣，像是失去幼獸的孤狼。
方永志想說些什么，卻無從安慰，現在窗戶紙已經捅破了，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負心漢，根本無法安慰，他站起來，手指剛碰到姜敏兒。
姜敏兒便罵道：“走開，滾去外面睡，你不想我把那個小賤人弄死，就別惹我煩。”
她其實是弄不死姜敏的，她在這世間能待的時間有限，這番話只是試探方永志，她不甘心啊，她不信三載夫妻情比不過一年新歡。
只是，她錯估了，男人在新歡舊愛這方面永遠都不會讓女人失望的。
方永志頓了頓腳步，聽話順從的去了外間。
姜敏兒呆呆的看著他的身影，眼淚在流。
她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帶著悲涼凄愴，好似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笑話，熱淚滾進嘴巴里，咸咸澀澀的。
孩子不安的動了下。
姜敏兒捂住嘴巴，將所有的悲苦化做沉默吞下，偶爾一兩聲嗚咽，聽著分外滲人。
姜敏兒哭著哭著睡著了。
期間，方永志進來看了一眼，見她瑟縮在孩子的小床上，生怕她著涼，便想拿個單子給她蓋上，姜敏兒猛地睜開眼睛，冷冷的盯著他。
“你是怕我著涼，還是怕姜敏著涼？”
方永志氣息一窒，他訥訥道：“你們不都是一樣么？你以后……是不是不走了？”
姜敏兒冷笑一身：“是，我不走了，閻王爺說黑白無常拘錯了魂兒，將我錯拘了去，如今，他已經幫著我把身子奪回來了，那個姜敏是異世來的孤魂野鬼，壓根兒就不該存在在這世上，閻王爺正在和那邊的閻王談，過個幾日就要將那個占了我身子的西貝貨移交過去，她如今暫居在我身子里，被我死死壓制著，我心情好，便讓她住著，我心情不好，便捏死她，你是不是盼著我走?”
方永志被這番話驚呆了，他手中的單子掉了下去，怔怔不能回神。
良久，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床上的姜敏兒，那眼神里的愧疚褪去，只留下兇狠的光，“你說她是異世來的？閻王爺怎么會知道？你這番話是騙我的不是？”
“我騙你？”姜敏兒冷笑一聲，心里卻是悲涼的，“你若是不信我，自己親自去問閻王爺呀！”
方永志語塞。
他心里已經有七分信了姜敏兒的話，若是假的，姜敏兒就不該回來。
原來那女子叫做姜敏，原來她是異世來的，怪不得她懂得那樣多，那樣一個嬌嬌俏俏的女子也該來自異世，這一方水土養不出那樣靈巧的人。
可如今，那樣的俏人兒被姜敏兒死死壓在身體里出不來，還可能被拉到陰曹地府去，這怎么能夠?
若是姜敏兒死了，姜敏會不會回來？
這個念頭乍一出來，他的心狂跳了一下。
他沒殺過人，只冷眼看著惠明媚死掉，那惠明媚是姜敏兒的魂兒占了的，也就是他冷眼看著姜敏兒死掉過一次……
姜敏兒盯著方永志面上神色變幻，三載夫妻，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她怎么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竟然想殺了她！！！
眼淚再次情不自禁的流了出來，她涼涼一笑，“你是不是想殺了我？好讓那個姜敏回來？來啊，你來殺啊，你信不信，我在你殺我前，就能將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殺了？”
方永志的心快爆了，他被揭穿了真面目，只覺得羞愧難當，他怒道：“你再胡說什么？誰，誰要殺你了。”
“呵呵，你心中是怎樣想的，瞞過別人容易，想要瞞過我這個枕邊人，難上加難。”姜敏兒翻了個身，親了親孩子的臉蛋。
就在那一瞬間，她對男女之情已經不期望了，對此行回來的所有幻想都破滅了，男人啊，是多么現實的玩意兒。
既然他如此深愛姜敏，她倒要看看，他的愛能維持多久。
她冷冷笑了一下，靜靜的等待天亮。
方永志盯著她的后背，目中愛恨糾纏，他的雙手緊緊握住，拿起又放下，如是幾次，卻終究沒膽子做什么，只好恨恨轉身離去，在外間輾轉反側，想著該用什么法子，才能讓姜敏回來，又能躲過閻羅王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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