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笑了一下，“無天教主，是你太過貪心，我向來不喜被人分作三六九等，更何況，你給我的都是我不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只要不過分，本座都可以滿足你。”無天教主第一次這樣客客氣氣的和一個人說話。

    明媚淡淡道：“無天教主只要做好自己就好，本座想要的本座自然會自己取來。”

    她這一次，灌注了全力，將鞭子抽向了一處，那處地方是幻境里的玄珂用手指著的地方，明媚毫不猶豫的朝著那里打去，伴隨著無天教主的嘶吼聲，一條向下的天梯出現(xiàn)在明媚的面前。

    世上有登天梯，卻從來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

    每多登上一層階梯，便多一輩的壓力，諸神在考察著登天之人的德行，妖魔在揪出他內(nèi)心的恐懼，便是凡間死去的親人也會殷切的呼喚著希望登天之人回頭。

    登天之路，一步不慎，便是死路。

    可下天梯卻容易得多。從高處不勝寒到布滿溫情的人間，這條道路儼然好在得多。

    明媚一步一步的順著天梯下來，看到了春夏秋冬四時在通天峰上的變遷，每一個季節(jié)都有自己的動人之處。

    這是明媚留戀和無法舍棄凡間的地方。

    她一步步走著，最終走到了一處谷底，在那里，她看到了無數(shù)巨大的玄鐵棋子，那些棋子在劇烈的碰撞著，不時殺的粉身碎骨，灰燼在地上落了一層又一層，遮住了棋盤上的東西。

    明媚默了默，想起了自己當(dāng)初在通天峰和無天教主下棋的情形。

    那時，櫻花飛舞，粉紅落了一地，是否也有這樣的棋子在山谷里碰來撞去？

    她揮揮手，一道長風(fēng)吹走了玄鐵碎屑，露出了棋盤上的八個大字：天外飛仙，神魔涂炭。

    明媚眸光微縮。

    天外飛仙，無疑是她。

    神魔涂炭的意思也很容易懂，難怪初次相見，無天教主對她是那樣的客氣。

    那次下棋她初時以為是對她能否與玄珂成親的試探，如今看來并非如此，而是一次對她的占卜。

    她眸光微冷，縱身一躍，躍上了一處懸崖，那里，花樹依舊美麗的開著，粉紅的花瓣隨著長飛飛了很遠(yuǎn)，在天空中鉤織出一條粉紅得色帶。

    玄珂一身白衣坐在樹下，風(fēng)吹動他的長袍，帶了灑脫安逸的姿態(tài)，他的一頭黑發(fā)用玉簪子固定住，幾縷發(fā)絲被風(fēng)吹出斜斜的弧度。

    他的對面坐著的是無天教主，

    無天教主一身黑色的長袍，寬大的袖子歲隨風(fēng)而舞，一雙眸子黑的發(fā)亮，仔細(xì)看他的額頭帶了一些微微的汗。

    他手中拈著一枚黑棋，久久不能落下。

    明媚看向這局棋，這是一句必死之棋，無天教主輸了。

    可他不愿意認(rèn)輸，他拿著棋子，好像這樣便不會輸。

    玄珂靜靜的等著，他看向了明媚，微微笑了一下，帶著重逢的喜悅和相知的默契。

    無天教主扔了手中的棋子，靜靜的站了起來，他不說自己輸了，他只是看著玄珂。

    玄珂道：“師父，你輸了。”

    “你還認(rèn)我做你的師父？”無天教主的話不無諷刺。

    玄珂絲毫不以為意，他語調(diào)溫和的說道：“自然認(rèn)，我是通天峰的化身，我認(rèn)識的所有人里面，與師父認(rèn)識的時間最長久，為何不認(rèn)你為師父？”

    他得天經(jīng)地義，還帶了一絲孩童的天真，好似你說他就信。

    無天教主看著自己曾經(jīng)當(dāng)做最疼愛的大弟子的人，將玄珂從凡間帶到通天峰大概是他一生敗筆。

    他識破了玄珂身份的那天起，他無時無刻不再后悔，如果當(dāng)時沒有帶回玄珂，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是不是他依舊會是高高在上，名震寰宇的無天教主，有一天，或許會成為真正的永不墜落的神明。

    可惜，可惜，他帶回了玄珂。

    他語調(diào)誠懇的說道：“既然你還認(rèn)我做師父，那么便下山去，永遠(yuǎn)不要在回來。和她一起走，仙界也罷，人間也罷，有無數(shù)地方你們可以去。這是為師最大的心愿，你會不成全嗎？”

    玄珂定定的看著自己曾經(jīng)視以為天最尊敬的師父，說道：“師父，舉棋無悔，愿賭服輸。”

    他的面上帶了一絲悲色和難堪。

    當(dāng)一個神明在一個孩子心中倒塌了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是神明更痛一些，還是孩子更痛一些。

    對于玄珂來說，他心中的神明似乎倒塌了。

    在明媚來之前，無天教主和他打了賭，若是明媚進(jìn)入不了通天峰，找不到他，那么他自愿下山去，從此不回通天峰，也忘了自己是通天峰。

    若是明媚找到了他，無天教主便要自愿離開通天峰，將從魔樹和劫樹身上竊取的神力還了回去。

    無天教主答應(yīng)了，此時卻又變卦了。

    他心里是失望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shí)從來沒有好好了解過無天教主，無天教主在自己面前呈現(xiàn)的一直是與世無爭，溫和完美的一面。

    他仔細(xì)想了想，陡然間明白了，他經(jīng)歷的是鼎盛時期的無天教主，此時的無天教主，在世間無敵手，坐擁通天峰，享受著最最貴的榮耀，他的面前沒有任何災(zāi)厄，自然不會有任何別的表情。

    可如今，變數(shù)出現(xiàn)了。

    明媚便是那個變數(shù)，他也是那個變數(shù)，無天教主的另一面便呈現(xiàn)了出來。

    其實(shí)一個人哪里會突然變，在他登上通天峰看到那四棵樹的時候，就該知道無天教主生來如此。

    他只是還是習(xí)慣性的把無天教主當(dāng)做從前的師父。

    無天教主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玄珂，恨不能罵上一聲孽徒。

    他閉了閉眼睛，終于想出來一個折中的法子，“通天峰我會留個你，但不是現(xiàn)在，我意欲把天上人間，一分為三界，人間界，仙界和通天峰，你鎮(zhèn)守仙界，等為師百年之后，通天峰自然是你的。”

    他并沒有把話說透，他真正的想法是將天長人間化為下天庭，中天庭和上天庭。

    上天庭便是通天峰，中天庭便是天宮，下天庭便是人間界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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