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見任何人，不愿父親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也知道自己屢次忤逆父親，再難求得肖賢的原諒。

    索性，他也不想費那個勁兒了。如今歷大伯被救，閻王也死了，善見城從此平安無憂，他的罪孽，也不知算不算還清了。

    謝道年就這么整天窩在精舍里，自生自滅。

    他幾乎每天都會做夢，夢到小時候在離恨天里看著父親做點心的樣子。看著他用沾著水的手，露出潔白修長的小臂，腕骨，面團像被他撫摸一樣，流暢順從的在他掌心打滾。然后按壓，裹上豆沙，捏成桃花的形狀。

    他在夢里，輕輕的笑了。

    那個時候，他拼命的想要做好，他不想再被拋棄。可即便沒有做好，也不會被責怪，肖賢曾在他練劍練得遍體鱗傷時扛著他回離恨天，道一句，“來日方長。”

    ——他又夢到了那天。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我都放下了，你還沒放下么？”

    卻邪劍的劍身映出父親清冷決然的背影。

    從那個時候起，父親就不再教他劍法了。

    謝道年突然從夢中驚醒，眼前依舊是無盡的黑暗，胸口沉郁的痛楚一下又一下重擊著他的心。

    他拼命的想站起來，想再去看他一眼，可雙腿和腰部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氣，豆大的汗水從他慘白病態的臉上滑落，好不容易用雙臂將身子撐起來了一分，卻又跌坐回了憑幾里。

    他蜷縮在那兒，劇烈的咳嗽著，震得他渾身的骨頭都止不住的疼，身上披著的袍子染滿了鮮血。

    他大口的喘息著，淚水汩汩從他的桃花眼里淌了出來。

    因為他現在才意識到，即便去了，也再看不到他，聽不到他任何的責備。

    謝道年從小到大都很好強，無論做什么都是拼盡全力，想要什么不擇手段也要抓在手里。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疲憊，第一次決定放手。

    可忽然間。

    他覺得有個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雙手很清瘦，卻十分的有力道。掌心和虎口有練劍多年留下的繭。

    謝道年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樣子。

    謝道年掙扎著想要逃脫，卻被他輕輕掰開他的手掌，用手指在手心里寫了兩個字。

    ——“別怕。”

    胸口血氣翻涌，謝道年再次止不住的咳了起來。

    那只在他手心里寫字的手，那么溫柔的輕撫著自己的后背。

    然后，他就被擁入了懷中。

    他做夢都想念的那個懷抱里。

    他的側臉貼在肖賢的胸膛上，他聽不到自己喑啞的哭聲。

    肖賢一直都沒原諒他，甚至因為他的許多自作主張而動怒。可當他看到謝道年如今的模樣時，還是心疼了。

    他拍撫著在自己懷里哭泣的謝道年，才發現他的身體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肖賢低垂的眸中有柔軟的光亮，笑著嘆息道：“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啊……”

    肖賢知道，想要醫好他，只有用自己的元嬰血。如今他的身體，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了。這種大事得去找他的小嬌妻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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