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之后的門禁一向很難叫開,袁寶兒不愿驚動太多人,便翻墻而過。
才剛落地,脖頸就被槍頭抵。
袁寶兒嚇了一跳,急忙往后躲,結(jié)果躲閃不及,跌坐在地。
如此狼狽又不堪的身手,實在不夠資格當(dāng)刺客,槍尖順勢收回,借著燈火看清雙方。
“你,”魏宕移開燈籠,撇嘴,“好好大門不走,作甚翻墻?”
袁寶兒翻了個白眼,從地爬起來,“要是能走,你當(dāng)我愿意翻墻?”
魏宕嗤道:“你這樣,還當(dāng)人家阿娘!
“誰規(guī)定阿娘不許翻墻,”袁寶兒反口相譏。
魏宕說不過袁寶兒,便道:“來干嘛?”
偌大魏府,袁寶兒就跟他一個人相熟,過來這兒,一準(zhǔn)就是找他的。
“找你幫忙,”袁寶兒看了眼周圍,見沒有旁人,便湊過去。
魏宕好似被抽一下,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好好說話!
“隔墻有耳,過來,”對魏宕,袁寶兒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氣矜持,對她來說,魏宕就是她兄弟師兄,更是朋友,雖然不是親人,但是完全可以信任托付。
“這周圍沒人,”魏宕僵著臉道。
袁寶兒撇嘴,“找你借人,你要是有空,能幫一把最好!
“你知道我現(xiàn)在干什的?”
袁寶兒點頭“兵部!
“那還找我?”
魏宕很奇怪她自家男人手里的兵可比他帶的多多了。
“帶的多有什么用,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人皮里面是人是鬼”袁寶兒嘀咕著把侯勇的事講了大概。
魏宕差點沒嚇著,“叛首丟了?”
袁寶兒點頭。
“還是窩里反?”
“怎么說話呢”魏宕說得太直白,袁寶兒不愿意了。
魏宕嗤了聲“這事就不能通過兵部。”
“那怎么辦?”
袁寶兒是想著既然侯勇熟悉布衣衛(wèi)那一套,那就從其他方面入手。
她能信任的,還掌兵的,就只有魏宕。
“行了我來弄”魏宕不耐煩跟袁寶兒解釋,趕蒼蠅一樣的揮手。
袁寶兒很無語,“行,我走!
她搓了搓手,準(zhǔn)備原路返回。
“過來”魏宕嫌棄無比。
袁寶兒莫名其妙轉(zhuǎn)頭,見他拎著槍走在前面便老老實實的跟著。
魏宕把她送出側(cè)門,“以后有事就從這兒過來門房是我的人,會放你進(jìn)來!
袁寶兒嘻嘻一笑朝他一擺手鉆進(jìn)夜色當(dāng)中。
魏宕眼瞧著她賊頭賊腦的左右端量確定沒有人,幾下便竄的不見蹤影。
他站了好一會兒,才關(guān)門,交代門房。
袁寶兒以她平生速度回去府里。
馬唐一直留在側(cè)門等著,接她回來,才算安心。
隔天,袁寶兒跟平常一樣過去府衙。
才下車就看到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內(nèi)侍。
袁寶兒曾經(jīng)在女兒那兒瞧見過他。
她走過去,內(nèi)侍便立刻見禮,“給袁大人見禮!
袁寶兒笑了笑,讓他起來。
“可是陛下有旨意?”
內(nèi)侍長得團(tuán)團(tuán)臉,一笑十分喜慶。
“不是,是郡主聽說顧大人要回來了,心里高興,要小的來知會大人一聲。”
袁寶兒心頭微凜,面從容,“她如何得知的?”
內(nèi)侍笑,“大抵是從哪兒聽來的吧!
身在皇宮,有些話哪怕是知道也絕不會直白白的說出來,但他是服侍顧佳瑤的,從根子說,跟袁寶兒他們的關(guān)系也很密切,因此,些許的訊息他還是不吝透漏的。
袁寶兒心里等事有數(shù)。
她家女兒才剛幾歲,很多事情哪怕知道,也不會想那么多,但是內(nèi)侍,尤其能混到主子跟前當(dāng)差的,哪一個不是生了七竅玲瓏心。
她笑著點頭,“等她阿爹回來,我便催著他過去,他還給她帶了好些南邊新鮮玩意兒,到時一并送過去!
內(nèi)侍笑著丹櫻,拱手走了。
袁寶兒含笑,遙送小內(nèi)侍到看不見,才進(jìn)去府衙。
她一路直奔值房,進(jìn)了門,緊閉門扉,才敢表露情緒。
顧晟要到了的消息,她還是被耗子傳話才知道,元哥兒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莫不是布衣衛(wèi)里有他什么人?
顧晟回來不是秘密,可走到哪里,幾時回來,就只有一道出征的兵士和幾個親信才清楚。
想到元哥兒派人時刻盯著顧晟,袁寶兒心里就發(fā)涼。
她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陛下長大了,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小孩子了。
可是每每見到,她都忍不住把他當(dāng)成孩子一樣的照顧。
但切身體會了一把之后,她終于明白了,帝王終究是帝王,哪怕曾經(jīng)存在許的溫情,也只是曾經(jīng),不要以為這種情感永恒,也別太往心里去。
她緊閉門扉,躲在差房里,將近中午才去廠房。
那里是工部的基地,很多工匠都在那里做他們突發(fā)奇想的研發(fā)。
之前袁寶兒送給顧晟的工程利器就是從這里研究出來的。
工匠們都在各自忙碌,見袁寶兒過來,便起身見禮。
袁寶兒示意他們?nèi)ッ,溜溜達(dá)達(dá)的去庫房。
那里陳列著工匠們完成了的器物。
離開這么久,他們又研究出來近十種物事,又幾樣是幫助農(nóng)耕的。
眼見著就要秋收,這東西能方便收割,還有兩樣是幫著晾曬的。
袁寶兒饒有興致的打量,研究出這東西的工匠湊過來,一邊演示一邊講解。
袁寶兒聽他講完,感覺他做得這個有點流于表面,看似能提高效率,但其實更加繁瑣,反而浪費時間。
“先送去書院吧,”見工匠不解,袁寶兒道:“書院山長也喜歡稼穡,可他年歲漸長,我擔(dān)心他太累,既然如此便利,不如先讓他松快一下!
工匠一聽袁寶兒這么給面子,登時面有光,轉(zhuǎn)頭見同僚羨慕的眼神,美得整個人都飄了。
袁寶兒差人送去,又繼續(xù)看其他。
一天的時間,她什么都沒干,就就在這里看看這個,摸摸那個。
將近傍晚,她回去府里,這一天跟單純的人呆著,讓她的心情平靜不少,也就能更坦然的面對他們很有可能都被元哥兒監(jiān)控的事實。
隔天是大朝會,袁寶兒如常的過去朝,也如常的跟左相右相不對付。
元哥兒依舊如常的對她信任,朝會之后,把她叫去御書房,兩人閑話一會兒,袁寶兒回去工部。
一切都一樣,只是身處其中的人心情變了。
又兩天,耗子還沒傳來消息,顧晟也還沒回來。
袁寶兒實在挨不住,去尋魏宕。
“我已經(jīng)撒了人出去,不過這人倒是挺能躲,再容我些時間,”魏宕道。
對此袁寶兒只能點頭。
回到府里,袁寶兒是真的犯愁了。
大軍就是走的再慢,兩天也已經(jīng)是極限,再拖下去,只怕被人詬病。
到時反而不如坦白了干凈。
正想著,就聽到馬唐歡喜的聲音,“夫人,郎君回來了。”
袁寶兒騰的站起來。
“回來了?”
馬唐站在門邊,“說是已經(jīng)在城外,明天一早進(jìn)城!
袁寶兒頓如熱鍋的螞蟻,也就是說,他們僅剩一晚的時間。
想到被發(fā)現(xiàn)叛首消失的后果,袁寶兒坐立不安。
“備馬,”她急聲道。
馬唐能理解她的心情,笑道:“已經(jīng)套好了!
袁寶兒越過他沖了出去。
馬唐看她身的朝服,張了張嘴,最終沒有開口。
袁寶兒跨馬就疾馳出去。
快要出巷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穿著官服。
又折返回來,換了身常服,才有出去。
只是這一折騰,天色就暗了,等她趕到顧晟駐扎的營地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
兵士們正在扎營,袁寶兒急急過來拉著顧晟去一旁。
“人找到了?”
顧晟搖頭。
侯勇在他手底下多年,布衣衛(wèi)的手段他門清,怎么可能輕易被逮住。
“那你還回來?”
顧晟搖頭,“不回來不行,幾千人太矚目,沒辦法在外面逗留太久!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袁寶兒道:“叛首失蹤,哪怕有其他叛賊,也是失職!
顧晟笑了笑,“失職總比意圖不軌要好。”
袁寶兒表情一垮,“你是收到什么風(fēng)聲了?”
顧晟搖頭,“這不是明擺著的?左相吃了虧,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那老賊從來都是不動則已,一動便是雷霆,我若真留在外面,正好給他借口!
“可這樣罪過也不輕,”袁寶兒擔(dān)憂。
顧晟道:“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罷了!
袁寶兒輕輕嘆了聲,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顧晟見她眉宇掛著輕愁,笑著抹了下,“不必如此,至多也就沒了功勞,其他便是想動,陛下也不會答應(yīng)!
袁寶兒神情微動,抿起嘴角。
顧晟反應(yīng)敏銳,“你怎么了?”
袁寶兒搖頭。
顧晟拉住她,定定看她。
袁寶兒耐不住他眼神,低聲道:“我懷疑元哥兒在你我之間藏了眼線。”
“這個啊,”顧晟笑,“在所難免!
“你早就知道?”
袁寶兒更吃驚了。
顧晟笑著點頭。
“什么時候,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袁寶兒追問。
“大概是那一次我詐死,我去宮里面圣,元哥兒表現(xiàn)得很驚訝,但我能看出來,他其實并沒有那么驚訝,”顧晟道:“那時我就明白,他其實一早就知道!
袁寶兒沉默了。
所以一直都是她傻。
顧晟見她低落,笑著攏她入懷。
不得不說,他的小娘子有些時候天真的可愛。
“你我手握大夏半數(shù)權(quán)柄,我身份又敏感,他如此也是常理!
袁寶兒噘嘴,“可這些都是他們父子硬塞過來的,誰稀罕!
“是啊,”顧晟感慨。
這話說來矯情,但也是他們心聲。
兩人不貪戀這些,與他們而言,夫妻融洽,家庭和睦遠(yuǎn)比權(quán)柄重要。
可在旁人眼里,那些冷冰冰的東西更讓人垂涎。
若他們說不稀罕,大抵會被譏嘲吧。
夫妻兩抱著溫存片刻,才分開。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
顧晟道。
袁寶兒點頭。
她也確實該回去,這一趟她過來,在旁人眼里是過來探望,但待得太久,很容易被人多想。
只是回到府里,坐在妝鏡前,她想起女兒來。
打小她就跟在元哥兒身邊,袁寶兒有點擔(dān)心。
這是這幾年以來,她頭一次生出這樣的情緒。
但事情已經(jīng)這樣,她現(xiàn)在說接回女兒,別說元哥兒,就是女兒也不會情愿。
若是先行接回,只會讓元哥兒不悅。
腦子里晃過這些,袁寶兒怔楞了一瞬。
若是從前,這樣的念頭她有都不會有。
她出神了會兒,努力調(diào)試情緒。
既然知道元哥兒不是她以為的那般,那就更要維持從前的模樣,不然讓他誤會什么,與她與顧晟和女兒都不好。
她在心里一遍遍催眠,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xí),確定沒有破綻,才算作罷。
隔天,一大清早,元哥兒便帶著朝臣們來到城門口迎接顧晟。
大軍凱旋,正是眾望所歸。
顧晟帶著人入內(nèi),才剛?cè)氤情T,他便翻身下馬,屈膝跪下來給皇帝見禮。
元哥兒十分禮賢下士得把人扶起來,溫聲道:“顧大人辛苦了!
“為陛下不辛苦,臣幸不辱命,將叛事評定,一干叛匪再此,請陛下過目,”他向后示意,后面一溜囚車,面關(guān)押著十幾個烏漆嘛黑的漢子。
元哥兒是隨意掃了眼,便笑了,“顧大人果然領(lǐng)兵入神,朕心甚慰!
“臣不敢領(lǐng)宮,此乃陛下皇威浩蕩,赫赫凜然,臣不過跑個腿,代陛下將人帶回!
“陛下威武,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雙膝跪地,鄭重行了個大禮。
其后兵士們皆跪伏在地,齊齊大喝。聲音震得城門口附近幾個坊市都聽得真真切切。
百官們心里罵著狡猾,也趕忙跟著跪下附和。
更遠(yuǎn)些的百姓見狀也都跪下來,跟著齊喊。
兵士們連喊三遍,最后一遍結(jié)束,聲音已然響徹京都。
元哥兒最初還無措了下,但到最后,他已經(jīng)能昂首挺胸的坦然受領(lǐng)。
顧晟將他的轉(zhuǎn)變看在眼里,心里越發(fā)有數(shù)了。
待到把叛匪送去牢里,他換了甲胄,去御書房見元哥兒。
一見面他就坦言丟了叛首之事。
元哥兒最初有些驚,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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