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紫芙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無所適從，脖子稍稍往后縮，眼神不敢對上慕淵的，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輕聲說了一句，“謝……謝，謝謝恩人救了我。”
小姑娘才十一歲，嗓音不似剛剛醒來時的暗啞，反倒稚嫩地清脆，如黃鶯出谷般悅耳。
這樣的年歲，倒是也聽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見紫芙的裝扮，慕淵理所當然地將其認作是男孩，所以也就沒有多少避諱。
聽他叫自己恩人，慕淵清雅雋秀的面容上浮現出滿滿的不贊同，“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無需提及恩這個字。”
瞧著慕淵有要和自己劃清界限的樣子，紫芙立即就睜大那雙烏溜溜的圓潤杏眼，緊接著小手緊攥衣角，微微直起身，情緒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動，“這……這怎么可以？是恩……大人救了我，于我有恩，怎能不報恩？”
慕淵見這小乞丐一心執著于給自己報恩，如畫的清雋眉眼微垂，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吃完這頓飯，你就離開吧。”
他自身難保，連進書院都是夫子特地免去他的束修，又談何幫助他人？
有恩，更是說不上。
眼見慕淵鐵了心要將自己趕走，但面上不忍的神情還是讓紫芙捕捉到。
心思急轉直下，立即抓住機會急忙起身下床，上前幾步，半跪在地，眼中淚光盈盈，“大人，我不走！我還沒有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說完，還沒等慕淵開口，紫芙雪白臉蛋微紅，手指揪著衣角，似乎極為不好意思，“我……我暫時沒有地方可去，大人好心收留我在這里……也好讓我尋機會報恩于您。”
“……”
慕淵聽懂了紫芙的言外之意，一時靜默無言。
敢情這小乞丐是賴上他了？
雖然慕淵有心想助人，但理智告訴他，拒絕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甫一抬頭，徑直對上紫芙那雙又大又圓仿若會說話的杏眼，拒絕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
噎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察覺到慕淵的為難，紫芙考慮地周全，見他沒有直言拒絕，就繼續磨著他答應，“大人，我會寫些字，擅寫真，也會繪制山水，這些約莫都能賣些銀錢。
等我攢夠銀錢，一部分作報恩留給大人，另一部分則用來在大人家附近租賃個屋子住下。”
紫芙的話，算是解決掉生計問題，可慕淵還是沒有答應，只是上前將他扶起，反問道：“你既會這些謀生的生計，如何落得如今的地步？”
“我……”
似乎是想著慕淵這個問題，紫芙慢慢凝起眉，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里浮現出類似迷惑的情緒，泛白的唇微張，“我，我想不起來了。我就記得……似乎路途中，我遭受到歹人劫掠，幸而躲過一劫，只是再多的，就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來自何處。”
眼前小少年的杏眼清澈，又圓又亮，宛如緩緩流淌而下的清泉般干凈到沒有絲毫雜質。
這樣氣質純粹干凈的人，很少有人會懷疑他的話有假。
慕淵能感覺到少年的困惑，猜測他說得應該是真的。
更何況，他也沒理由騙他。
他的家，一窮二白，連偷盜之人都懶得來光顧，更遑論旁人會刻意編出借口誆騙他。
這么想著，慕淵也就答應了紫芙的請求，溫聲與她說：“這院子只有我一個人住，除卻正屋之外的其他屋子，都已年久失修，無法再住人。
你若不嫌委屈的話，便與我同住一屋。”
“大人能讓我有個地歇下來，愿意收留我，就已是大幸了，何談嫌棄與否？”
紫芙眨眨眼，唇邊牽出的弧度愈大，笑意愈深，頰邊露出一個很可愛的小酒窩。
笑容滿滿的小少年，有種曦光的明媚，卻莫名讓慕淵心里升起一股極其古怪的感覺。
雖怪異，但又說不清楚。
慕淵也沒有深思其中具體緣故，松開扶著紫芙手臂的手，叮囑他再好好休息，就端著水盂走了下去。
不消多時，慕淵又用木盂裝了滿滿的飯，端著一碟咸菜走進屋里。
紫芙遠遠望著端上桌的那碟深綠深綠的咸菜，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唇。
真慘。
她家小紫真慘。
就吃這，吃這？
更關鍵的是，她現在有好吃的吃不了，還得陪著他一起吃這白飯拌咸菜。
真是、痛……并快樂著。
幾近認命地下了床，走過去坐下吃飯。
來之前就吃了不少東西，可為了不讓慕淵生疑，紫芙還是扒拉著許多飯進碗里，拌著咸菜吃了下去。
咸菜入口酸澀得厲害，紫芙還要做出餓到極致的模樣，如品嘗美食般迅速大快朵頤。
慕淵日子雖清貧，可從小就被教導各種禮儀文化，往日里相交的人也都是書院里的同窗，什么時候見過如紫芙這樣完全不顧禮儀的人。
只是愣神片刻，慕淵就回過神，動作慢條斯理地用飯。
人人都有自己舒適的生活方法，夫子偶爾圖舒服還會用不雅的坐姿……
小少年這樣，倒也不算問題，反倒襯出其性子率真。
紫芙不知道慕淵這么想她，吃完飯，將旁邊用來擦嘴的巾帕拿過擦了擦。
慕淵：“……”
這小少年，還真……不跟他見外。
慕淵全部看在眼里，什么也沒說，只是垂眸默默將碗里的飯全部吃完。
等慕淵吃完，紫芙就迅速起身，將碗筷全部收拾好，然后去外面用水洗干凈。
麻利的動作，讓慕淵清雋眉眼微抬，搭在桌上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后也起身，走到一旁，去收拾破舊案幾上堆著的書籍。
每一卷書，都讓慕淵愛不釋手。
抽出其中一卷，慕淵走出門外，借著太陽西落的最后一縷光，翻開書卷，旁若無人地讀了起來。
慕淵讀起書來，異常癡迷，時常會忘記時間，忘了地點。
紫芙收拾干凈，在他旁邊經過，弄出聲響，他都沒有注意到。
注意力全都被書給吸引了過去，怪不得原劇情里慕淵會甘愿清貧，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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