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騙子，還會自造身份，用來哄抬物價。不過他自身確實有兩把刷子，加上深諳經商之道。我有預感，這云鎮很快就能出一個富商了！”

    杜蘅越說越激動，手中的扇子被抖落在地，神情隱隱有幾分難言的欣喜，“沒想到這不起眼的云鎮還有這樣的經商人才！要是能與他合作，云鎮的經濟命脈，很快就能被我拿下，具體還得等再商議商議，等明日我就去找他，談談合作的事。”

    說完，杜蘅又懊惱似地拍了一下腦袋，碎碎念幾句，便急急忙忙、腳步凌亂地轉身就走，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慕淵也早已習慣杜蘅這樣的反復無常，將手里的書卷合上，放在身旁。

    又接著拿起一冊書卷，低頭翻開。

    靠在樹旁，伴隨著從樹梢上傳來的梅花的陣陣幽幽冷香，慕淵神情極為專注，連枝椏處輕輕抖落下的瑩白細雪落在他身上，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雪，慕淵身上穿得單薄。不多時，難免感覺有些微的冷意。

    等他又看完一卷書，慕淵這才起身，將身側那幾冊書全部抱起來，緩步走進書院，將其裝回書箱里。

    剛進去，就看到杜蘅伏案提筆不知道在寫些什么，筆觸迅疾，整個人臉色激動地泛紅，顯然陷入了一種狂熱的狀態。

    慕淵還是第一次見到杜蘅這樣，手上動作頓了一下，隨后就去夫子那里，請教問題。

    許久之后，慕淵才出來。

    等他回來的時候，杜蘅人已經不見了。

    慕淵輕輕搖頭，提起旁邊的書箱，熟練地背在背后，徒步回家。

    瑩白細雪鋪滿一地，慕淵的布鞋踩在雪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鞋底冰涼，一雙腳已經完全被凍僵了。

    身上的舊長袍也不厚，呼呼的冷風從袖口鉆進。

    慕淵腳步不停，神情淡然，顯然早已習慣這樣的溫度。

    將自己那些謄抄好的書一一送到云鎮的員外府上，換了幾十文錢，回身買了些米面。

    路過包子鋪的時候，慕淵腳步頓了頓。想到家里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少年，清雋的面容稍稍猶豫了一下，眼睫微微垂落，望著手里最后剩下的兩文錢，最終還是在包子鋪買了個肉包子。

    回去的路上，慕淵想了想方才與夫子探討的問題，將其一一消化后，又想到他厚著臉皮與夫子提議的事。

    盛林書院的掃地人，在今年大雪落下之后就感染上風寒，無錢治病，昨日躺在榻上病重去了。

    還是鄰里發現的。

    所以現在盛林書院正缺一個掃地的，夫子剛準備去書院外面貼個告示，慕淵看見了，就順勢提議，介紹一個手腳麻利的勤快孩子來書院里掃地。

    夫子一向喜愛像慕淵這樣聰慧的學生，也信任他，幾乎沒有多詢問就答應了下來。

    雖然紫芙說過她會寫字作畫，但慕淵沒有真正見到，所以也不知她的字和畫究竟如何。

    而且云鎮是大盛王朝的邊陲小鎮，這邊的人大多都是平民，民風淳樸，安居樂業。

    字和畫只有富人才會有心去欣賞。

    加上紫芙年紀小，即便從小就學起，如今也不一定能寫得有多好，入了那些富人的眼。

    想到這里，慕淵心里擔心，腳步不免又加快了些。

    家中那個小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已經餓了一天。

    將食物提回家，剛踏進院門，就聞到一股極其濃郁的肉香味。

    聽到聲響，紫芙端著一鍋熱騰騰的雞湯走了出來。

    邊朝著正屋的方向走，邊笑眼彎彎地向慕淵招呼，“大人，快洗洗手坐下，今天咱們喝雞湯！”

    看到這一幕，慕淵往日平靜淡然的神情愣了愣，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動。

    紫芙見人久久沒進來，就出去看了看。

    慕淵還站在那里，紫芙絲毫不見外，立即伸手扯著人走了進去。

    看到桌上放著的雞湯，慕淵似乎終于回過神，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小少年。

    “你……你今日……”

    “我用了大人的紙筆，出去繪了幾幅畫，200文一副賣掉了。

    只是買了一只雞，以及一些新鮮蔬菜，還有半袋子米，就用完了所有銀錢。”

    紫芙揚了揚眉，神采飛揚地說完。

    只是剛說完，紫芙就細細想了下，用手指撫了撫下顎，若有所思道：“不過，像每天這么順利，也是我沒想到的。或許明日出去就一幅賣不掉，還好有大人能夠收留我。”

    說到最后一句，小少年就抬眼沖他笑了笑。

    黑白分明的杏眼彎彎，如一只偷了雞的狐貍般，笑地狡黠又靈動。

    慕淵：“……”

    他怎么感覺這小少年賴上他了？

    而且這也是他第一次見過這么活潑又懂事的小孩子。

    鄰居家如他這般大的孩子，上學堂都不愿，整日想著逃課出去玩。

    兩相對比之下，他收留的這個小少年，會做飯，又能賺些銀錢，好動卻不頑劣……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

    想來出身絕對不簡單。

    只是如今失了記憶，什么也不記得，才這般落了難。

    慕淵看著那鍋熱騰騰的雞湯，一時無言。

    將手中拎著的米面放在一旁，又將在路邊買的那個肉包子遞過去。

    什么也沒說，慕淵徑直坐下來，用木勺舀了兩碗雞湯。

    接過肉包子的紫芙倒是有些驚喜。

    盡管慕淵什么也沒說，但她知道，這就是特意為她買的。

    嘴上硬氣地說要趕他出去，背地里卻悄無聲息地給她買肉包子。

    天天喝粥吃咸菜，自己都不舍得吃上丁點葷腥。

    心腸真軟。

    也是真善良。

    大概是更深地了解了些慕淵的脾性，紫芙心情頗好，杏眼微彎，一口一口吃完了肉包子，然后拍拍手，開始低頭喝雞湯。

    溫熱的雞湯入腹，熱意從四肢百骸散開，全身都仿佛暖了起來。

    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對面吃相端正優雅的慕淵，高大卻瘦削的身形，讓紫芙暗暗在心里決定

    每天最少一頓肉！

    一定要把小紫養的白白胖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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