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北有一處宅子，若是祖母想在京都多留些時日，可過去住。”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給出個誘餌，溫眉就不信她不答應。
徐氏還沒有說話，田氏已經激動的答應了，“你這是為了咱們溫家人丁著想，你祖母怎么會不答應。”
說著，那張嘴已經咧的月牙似的，又招呼丫鬟給溫眉端軟凳來。
徐氏不滿媳婦擅自做主，白了她一眼：“這樣大的事兒，插什么嘴，你的婦言婦德都學到哪里去了？”
田氏滿心想著如何讓婆母答應下來，自然也不會計較，依舊笑嘻嘻的應和她的話：“是是是，媳婦不對，等會兒媳婦就回去面壁思過去！”
半邊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哪里看不出來自家兒媳在盤算什么。
徐氏雖不喜歡大兒媳王氏，可扶妾室為嫡房，她心里終究是有些不舒服。
或許這就是所有正室的通病，妾室可以有，但和自己平起平坐是絕對不行的，扶正沈氏雖不會掃了自己的面子，可徐氏心里仍舊有些膈應。
“這事兒我還需得考慮考慮。”
溫眉點頭，起身告辭。
打蛇打七寸，溫眉不怕她不答應。
徐氏最看重的就是四房，她這個司四叔一把年紀還一事無成，是不是還要靠自己的老母親接濟一二，這才能把日常嚼用圓過去。
田氏粗鄙無禮，不過一個定陽富紳的女兒，卻能一直在溫家站穩腳跟，一則是因為田氏能生，兩個兒子就是她最大的助力，二則就是因為你田氏能拿捏住自己的丈夫，老太太最歡喜的兒子。
這般一來，田氏的話，在老太太那里或許不奏效，可在她那位四叔耳中，絕對是能以一敵三的。
溫云從云水居跑了出去，丫鬟們在后院里找了一圈沒見人，急的團團轉，王氏得了消息，氣的一個倒仰，“就這個一個人，你們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丟，你們是吃白飯的啊！”
雖心里惱恨這些下人沒用，可人還得繼續找。
王氏扶著季嬤嬤的手，連披風都沒有穿就往外去了。
還沒等出華容院，一道尖銳的聲音猝然響起。
聲音隔得有些遠，傳到這邊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王氏看了一眼季嬤嬤，季嬤嬤會意，立刻去查看。
很快，季嬤嬤就面色陰沉的跑了回來。
“太太！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
出事了？王氏的腦子一時沒回過神來，很快就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么，當下也不問，讓季嬤嬤帶路。
后花園不大的小湖邊，剛開春，四處還是積雪，除了些梅花，也沒了什么看點，本就冷，來往的人就少，加上如今溫府養不起太多下人，往這邊的來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刺臉的寒風刮在臉上，王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不穿披風是件多么錯誤的舉動。
繞過假山，就看見前面好些丫鬟婆子躬身在看什么，不遠不近，幾道瑟縮顫抖的聲音傳過來。
“三小姐怎么就會……”
“還那么年輕，若是一直吃藥，也未必不會好。”
“真可惜了，還沒有及笄呢！”
明明說話的只有幾個人，落在王氏耳中，卻仿佛是七嘴八舌，有無數張嘴在交談。
季嬤嬤低聲提醒王氏：“太太，您還是不要過去了吧，人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投的湖，這會兒都泡漲了。”
王氏腳下一個踉蹌，險些一頭栽下去。
她從前總覺得自己沒有兒子，在人前抬不起頭，覺得兩個女兒無用，因而待她們便格外嚴厲了些，就像她們能有個出息，也好讓她挺直腰桿子做人。
她現在還記得，惠安伯府來定溫云的時候，自己當時激動的心情。
王氏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看著前面的一團人影，心里跳動的越來越快。
模糊中，她好像看見一道身影向她走來。
“娘，娘……”
那團模糊不清的身影就在她不遠處，可她如何也看不清楚。
“娘，我走了，再也不用受你們的冷眼了，我其實還是喜歡過這人世間的，可漸漸的，表哥走了，父親走了，我被你們逼著……我好痛苦，我不人不鬼，備受唾棄，連你也不曾心疼過半分，若有來世，就不要再相遇了吧……”
那聲音漸漸的淡去，就聽見季嬤嬤一聲又一聲的喊著：“太太太太，你沒事兒吧！”
王氏如墜冰窟，看著不遠處空無一人的亭子，心口驟然一縮，季嬤嬤就碰了碰她的手，驚得猝地收了回去，“太太莫不是涼著了，快回去給太太拿披風。”
她揚聲吩咐跟來的丫鬟，然后扶著王氏往亭子去。
王氏猛地縮回手，轉頭看向湖邊人影處，掙脫開季嬤嬤的扶持，快步往那邊去。
她這樣子，仿佛活見了鬼，季嬤嬤往后看了一眼，心下疑惑。
王氏快步往湖邊去，很快就看見幾個婆子圍著個躺在地上濕漉漉的少女。
溫云還穿著她最喜歡的那件桃粉色流云紋燙金襖裙，若是平日，定然也是姿艷卓絕的，可現在，泡的白脹的肌膚，猙獰的面部表情，僵硬的肢體，都讓人不由后脊背發涼。
王氏眼睛一翻，直直的往后倒去。
季嬤嬤看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還在一個婆子快手快腳，上前撈了一把，否則王氏這般模樣摔下去，腦袋非得開花。
溫云投湖的事兒很快就如一顆巨石，攪的溫府上下都炸了鍋。
這才大年初一，遇上這樣的事兒，真是晦氣！
溫眉也十分意外，早上還見她好生生的，怎的不過一上午，人就沒了，竟然還是投湖！
說起投湖，溫眉就想到自己被她推下水的那次。
也是寒冬臘月里，那冰涼的水直往眼睛鼻子耳朵里灌，只想想就仍舊心有余悸。
驀的，溫眉就想到以一句話：因果報應！
溫眉抬腳就往外走，蘭心和流光桂媽媽幾個俱是一驚，以為她這是要去看熱鬧。
“我的夫人誒，您如今身上有喜，可去不得那種腌臜地兒！”桂媽媽見狀，不由著急的上前爛她。
蘭心便道：“夫人，您若是想知道，我過去看看回來告訴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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