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無數雨滴從漆黑的深空墜下，又墜入看不到邊際的深淵。

    這一刻，何悠只覺從這位長老雙目射出的神光無比耀眼。

    “您……看出了什……么？”陳抱樸飽含期待地問道。

    眾人也都望過去，卻見仙風道骨的明鏡長老收回秘法，搖頭不語。

    “是不方便說？”林嵐緊張地問道。

    明鏡長老看了她一眼：“是啥都沒看到。”

    林嵐：“……”

    見眾人都一副無語的神情，明鏡長老捋了下并不存在的胡須，尷尬道：

    “方才不是說了么，貧道這秘術也沒有夜視的能力，不過，我能感覺的出來，整個秘境的核心，即二百年前洞玄門的舊址，就在這深淵之下。”

    聽到這話，幾人又都沉默了。

    眼下的情形，想要繼續往前，顯然沒辦法開車了，只能從這懸崖峭壁爬下去，只是誰知道底下到底是什么情況？

    如今站在平地，遇到危險也能反應過來，可若是攀爬中遭遇攻擊……

    何悠與幾人對視一眼，都明白彼此也想到了這個隱患。

    “也不知道這懸崖有多深……”

    身材高瘦，一臉滄桑的金谷摩擦著下巴，嘀咕道。

    白澈聞言忽地拔出長劍，朝著空氣中一卷，便見一朵純白的火焰自劍身燃燒起來。

    迅速擴大，轉眼間化為頭顱大小，宛如一朵虛幻的蓮花。

    “去！”

    他低喝一聲，手腕一抖，那劍火便被挑飛，化做一道直線，朝著前方深谷筆直垂落，照亮周遭軌跡。

    何悠等人趕忙望過去，卻見那光芒一路下墜，竟是越來越小，直到化為一個光點才噗的熄滅。

    看到這一幕，眾人臉色都不大好。

    顯然，這個高度起碼有數百米了。

    “怎么辦？是現在就下去，還是……”白澈看向眾人，征求意見。

    昏黃的車燈將黑暗驅散了一小塊，眾人站在車輛與絕壁之間，互相看看，最終還是金谷率先開口：

    “我想，還是應當謹慎些才好。”

    頓了頓，見眾人都看過來，他解釋道：

    “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這秘境或許沒有那么簡單，按照常理，宗門應該建在高處，山中，或者是庭院，可眼下我們所遇見的，卻是有些古怪了。

    如果貿然下去，攀爬中無法互相照顧，一旦遇到危險，進退兩難，我認為，謹慎起見，還是等到天亮，看清楚環境再說。”

    林嵐聞言卻皺眉道：

    “如果只有我們，那我也覺得等一下并不礙事，可是，這秘境中并非只有我們一行人，道法門的人本就比我們更早進來，如果再耽擱下去，被他們搶占先機怎么辦？”

    “我承認你的擔心有些道理，可我堅持我的想法，沒有必要冒險。”金谷搖頭。

    林嵐抱著肩膀，并不贊同道：

    “按照資料，洞玄門很不起眼，最后一代門主也不是大修士，又過了兩百年，還能有什么大危險？怕是原本的護山法陣都損壞了。”

    兩人各執一詞，卻都有些道理，畢竟趙門主等人帶來的威脅是實在的。

    “你們怎么想？”爭執了兩句，金谷看向何悠等人，問道。

    陳抱樸搖搖頭，表示自己也說不好。

    明鏡長老同樣搖頭，舉棋不定。

    白澈倒是更傾向于立即行動。

    他心中自有驕傲，不愿意輸給道法門，如今也才凌晨三點多，又下著雨，要等天光明亮，起碼要耗費兩三個小時。

    按照情報，這秘境危險系數本就不高，如果趙門主運氣好些，兩個小時，足以將白氏遠遠甩開。

    這是他難以接收的。

    只不過他也不好獨斷專行，還是要統一下隊伍里大家的意見。

    “何悠，你的想法呢？”白澈聽著兩人爭吵，忽然意識到何悠還沒有給出意見，于是抬頭問道。

    然而卻發現，何悠此刻正站在人群外，懸崖邊緣，瞇著眼睛，神情專注地望著前方的黑暗。

    對他的詢問，竟似乎沒有聽見般。

    “何悠？你在看什么？”

    白澈皺眉，提高了些聲音，重新開口問道。

    他并不覺得何悠能有什么發現，畢竟就連明鏡長老也都無法看破黑暗。

    這次，何悠終于聽到了他的詢問，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轉過頭來，神情凝重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

    這古怪的一幕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嵐與金谷也停止了爭執，看了過來，就見何悠噓了一聲，輕聲道：“你們聽。”

    聽？

    聽什么？

    這里除了風雨聲，汽車低鳴，還有什么聲響？

    眾人皆是疑惑，然而下一秒，明鏡長老卻是率先臉色一變，豁然看向前方深淵：“有動靜！”

    下一秒，一陣沉重的轟隆聲竟自黑暗中傳來。

    “轟隆……轟隆……轟隆……”

    那聲音極為沉重，連綿，初聽如同雷鳴，卻又有明顯的不同，雖看不到其來源，卻能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有如真實的壓力。

    聲音自漆黑無光的深淵中傳來，宛如遠古巨獸蘇醒，令人近乎本能地汗毛倒豎。

    白澈等人幾乎是在這轟鳴聲傳來的瞬間，便握緊武器，防備可能到來的危險。

    然而，卻又并未察覺到有任何攻擊來自深淵。

    滿是壓抑的死寂中。

    那轟隆聲終于漸漸消失。

    雨沙沙落下，冷風依舊，可站在深淵邊緣的眾人卻察覺不到寒冷，只是緊張。

    “結束了？”林嵐本能地壓低了聲音，問道。

    沒人說話，卻都下意識地看向站在最前方的何悠。

    一群人中，他修為最低，但耳朵卻是最好。

    何悠收回目光，面對著五人的注視，訝異道：

    “都看我做什么？恩，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

    聽他這般說，林嵐等人才終于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

    “呼，嚇死我了，”林嵐靠著車頭，拍著平坦的胸脯，一臉后怕道，“那到底是什么動靜？”

    “誰知道呢，或許真是什么守護妖獸也說不定，恩，沒準人家只是睡覺時候翻個身。”金谷幽幽道。

    說是這般說，不過眾人卻都并不覺得那是活物。

    可這也足以令人警惕。

    “看來這地方的確有古怪，”白澈將長劍收回，有些不情愿地道，“那就等天亮再說？”

    “可以。”明鏡長老點頭。

    兩位金丹都表達了想法，其余人自然也沒有異議。

    “啊，”打了個哈欠，林嵐看了眼時間，“起碼還得等兩個小時，我先回車里瞇一會，你們愿意淋雨就繼續。”

    其余人面面相覷，也都回過神來，蜂擁著鉆進了車里。

    何悠最后一個上車。

    拉上車門，將風雨隔絕在外，感受著衣物的潮濕，摸出手機按亮，發現果然一格信號都沒有了。

    沉默中，眾人也沒有繼續交談什么，只是輪流休息。

    何悠不清楚是否是此前嚼了咖啡豆的緣故，一點困意都沒，折騰了兩三個小時，終于，車窗外的夜幕散去，東方出現了蒙蒙的亮光。

    “天亮了。”

    白澈忽然說，然后推門走了出去，本就只是假寐中的眾人也都魚貫而出。

    天空的確蒙蒙發亮了，何悠看了眼時間，五點二十分，雨也已經停了，只是高空還是厚厚的云層，是個陰天。

    好在有限的亮光已足以讓他們看清情況。

    “嚯，原來這竟然是個大坑！”

    林嵐叫喊道。

    何悠走到崖邊，極目望去，旋即整個人都震了下。

    借助著昏暗的天光，他就見前方赫然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深坑”。

    就仿佛是神靈將大地挖空了一大塊，原本平整的山地整個凹陷下去，這懸崖便是這深坑的邊緣。

    如果將視野拉遠，拉得足夠高，他們六個人一輛車，就如同是趴在深坑邊緣的幾只螞蟻般，不起眼。

    此刻，這深坑上還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白霧，遮蔽了視野。

    但隱約能看到，在這深坑，或者稱之為大山谷中，似乎有一片山巒。

    “洞玄門應該就在那片山巒中。”明鏡長老道。

    “可他們為什么把宗門放在這里？出來進去不顯麻煩嗎？還有……這個地形到底是天然的，還是后天開鑿的？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山谷似乎有些太整齊了？”林嵐疑惑道。

    何悠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也是他的疑惑。

    雖然因為視野的緣故，無法看清全貌，但他也能看出，這懸崖峭壁太規整了些。

    兩側的弧度近乎趨同。

    很難想象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可若說是開鑿的，這般大的工作量，顯然不是一個洞玄門能做到的。

    “也許是上古時的遺留。”明鏡長老斟酌開口道，“這處秘境的最后一個主人是洞玄門，可往前追溯，卻是久遠了。”

    何悠點點頭，這個解釋倒是說的通，漫長的歷史中，發生什么都不奇怪，更何況只是個特殊地形。

    “好了，我們這回必須下去了，都小心些，我先下去探路，明鏡長老留下壓陣。”白澈收回目光，掩飾了下震動的心神，果斷道。

    說完，也不等其余人勸阻，便抽出長劍，縱身一躍，迅速向巨坑底部探去。

    何悠等人只好原地等待。

    過了幾分鐘，便聽白澈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上來：

    “沒有危險！都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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