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十六這日,天氣漸漸悶熱起來。
因是年正逢皇后新喪,玄玨的萬壽節不宜大操大辦,他本意是守著皇后喪期這壽宴便不辦了,可張太后卻不依,只道這是沖喜的事,前朝不動聲色就罷了,后宮總得熱鬧一番,于是才有了今日開宴在臨華殿的喜慶事。
這臨華殿修建的及早,傳聞帝苑城還未在此地落建的時候,臨華殿便已經立在此處了。
臨華殿原本喚作神仙殿,里頭供奉著各路散仙,是個不大不小的供廟。
后來大昭建都的時候,選址此地建立帝苑城,周遭建筑都推平了,唯獨要對這神仙殿動土的時候,忽而漫天異彩,天門大開,如有神跡。
那時的欽天監便進言說此乃福地,不可擅動。故而這神仙殿便被保留了下來。
只是大昭歷朝歷代都篤信佛法,所以里頭供著的神仙像都被請了出去,改了建筑的風格,殿宇以白塔石砌成,四下圍冰玉闌檻,玲瓏瑩澈。又在周遭挖了暗道,引了御湖的水相繞,改名為‘臨華’二字,只在年節或皇帝生辰的時候啟用,合宮同慶。
殿正中擺龍鳳大宴卓,坐北朝南,玄玨正坐之,張太后于其后。
張妃、賢妃為下座左右首位,余下便是郭貴人與蕭答應、陳答應。
賢妃今日的裝扮十分點眼。上身著挑紅色霓虹羽衣,雙佩細綬掛羊脂白玉,妝面自然淡薄,一副天然好氣色的模樣,眉心一點海棠花瓣作點綴,更令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春意盎然之味。
她面上一直含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仿佛她從未與玄玨、張太后生出過嫌隙,也從未被禁過足一樣。
有絲竹管弦聲由御湖之上由遠及近響起,各嬪妃說說笑笑,張太后賞著堂下的歌舞表演眉目也樂開了花。
唯獨玄玨。坐在上首位的他東張西望格外顯眼。
瞧著到了開宴的吉時,張太后回首看了玄玨一眼,道:“皇帝,時辰到了。”
她這一句聲音不算低,可玄玨似沒聽見一般,仍巴巴兒望著殿門口。
“皇帝!”張太后刻意提高了聲調,還咳嗽了兩聲,這才引起了玄玨的注意。
“?母后......何事呀?”
張太后隱忍著怒意,平聲靜氣道:“吉時到了,開宴吧!
“再等等再等等。”玄玨看都不看張太后,只顧盯著門外,眼珠子都快給瞪出來了。
張太后暴躁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眉頭蹙出了一座小山,食指關節在宴桌上叩擊了兩下,拔高音調道:“還等什么?”
玄玨見她惱了,這才收了目光看向她,“華妃還沒來......”他的語氣中盡是失望。
“今日是皇帝的生辰還是她華妃的生辰?哪有一國之君候著一女子的道理?劉奇和青竹往鳳儀宮去請了兩趟了,見著人了嗎?”張太后越說越氣,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冷冷笑著,“她若是在乎你,如張妃、郭貴人,可不是一早就來了臨華殿候著了?若是不在乎你,可不是事事都不放在心上,連你的壽宴也能誤了時辰。”
玄玨默聲須臾,搖頭道:“不會的,衿兒怎會不在乎朕?許是......許是她病了?”說著旋即離座起身,抬步欲往門外行去。
“你給哀家站住!”
張太后的這一聲吼,將眾人的目光都凝在了玄玨身上。
張太后伏案起身,怒不可遏道:“皇帝是被華妃給迷成了昏君了?哀家與滿殿的嬪妃欣欣喜喜給你祝壽,你倒好,撂下攤子便要去尋她?皇帝今日若是敢踏出這臨華殿一步,往后你的萬壽節,哀家便再也不來了!”
這母子二人當著許多宮人的面就這般吵了起來,面上落得盡是難看。
張妃起身走到張太后身旁,攙起她的臂彎嬉笑道:“哎呀姑母,表哥他不過是說說而已,還能真走呀~~是不是表哥?”張妃擠弄著眉眼,本就窄小的眼睛更眥成了一條縫。
玄玨素知張太后說一不二的性子,于是即便自己心中記掛極了楚衿,可也只得落座原位,不敢離席。
賢妃行至玄玨身旁勸道:“皇上心中到底還是看重太后的,今日......”
“開席吧。”不等賢妃話說完,玄玨便生硬截斷了他的話,甚至連她看也沒看一眼,晾的賢妃尷尬站在玄玨身旁,呆立了好久才躬身退下。
宴開八十六道菜,宮人們流水似的將珍饈美味呈了上來。
張妃盯著那些菜式眼冒金星,急著敬了玄玨一杯酒便自顧啟了筷,開啟了‘狂風過境’的用膳模式。
她眼里只有吃的,旁人可都想在這壽宴上拔得頭籌,得了玄玨另眼呢。
郭貴人與蕭答應、陳答應各自送上了自己的禮,奈何玄玨目光仍是癡癡盯著門外,連禮物瞧都沒瞧就道一聲‘有心了’命劉奇好生收著。
張太后沖張妃咳嗽了半晌才令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走起路來地動山搖的送給了玄玨一塊純金打成的龍牌。
張太后瞧了嘖嘖稱奇,“喲,這做工便是造辦處最拔尖的金匠也得花費三四個月的功夫吧?張妃實在是用心了!
張太后擺明了是要給張妃開路,怎料張妃回了坐,徒手拿著個油膩的鵝腿擺了擺手,“那可不是,可是父親花大價錢買來的呢!”
她這話一出口,張太后心霎時涼了一半。
她這是個什么扶不上墻的爛泥侄女喲......
忽而絲竹管弦聲止,取而代之的是長蕭和古琴的和鳴聲。
眾人正奇這清麗之樂從何而來,郭貴人環顧四下見不見賢妃,于是奇道:“咦?賢妃娘娘呢?”
她話音方落,見一紗巾敷面,身段婀娜,著桃紅水袖服的女子蹁躚而入殿正中。
她的出現,止了臨華殿的喧鬧聲。空氣中淡淡飄散著一股梔子芬芳,像是從那女子揮舞的水袖間散出的。
她整個人跟隨著樂聲的起承轉合而舞的盡興,寬廣的衣袖飛舞如夕陽沉落的云霞。
時而躍起騰空,時而柳腰俯下,時而碎步旋轉,時而耍袖如迤邐波光。
她宛如一只精致秀美的雀鳥,在臨華殿自在飛舞著。
眾人都看呆了去,直到一舞畢,見她緩緩摘下面紗。
倩笑如故,巧目盼兮,非旁人也,正是方才悄然離席的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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