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賀闌珊時,她已因身心劇痛交織折磨而昏身過去。
宮女給她換上了寬松柔軟的寢衣,而她身上浮出的汗,卻將那寢衣浸透,粘膩貼在肌膚上。
太醫取了塊素布墊在了賀闌珊的手腕上,而后開始替她診脈。
此時,江慕白與一眾后妃也都動作輕緩入了寢殿。
所有人都想知道,賀闌珊這一胎究竟是如何沒的。
也有人是在盼著熱鬧,盼著是哪個嬪妃動錯了心思上演了這么一出好戲。
玄玨撥去鳳鸞宮專門照顧楚衿的太醫自然醫術精湛,手往脈上那么一搭,她小產的緣由就已經估摸的**不離十了。
不消半盞茶的功夫,太醫將素布從賀闌珊手腕上取了下來,撫著烏黑的長須搖頭道:“即便她不摔這一跤,這一胎也保不過今夜。”
江慕白眉頭蹙成了川字,連聲問道:“此言何意?”
“微臣探脈之,發覺帝后真孕身,至少有用過紅花、桃仁、赤芍與**這四味活血化瘀的狠藥,這四味藥材在帝后身體里相沖相撞,即便是身子骨再強健之人,這一胎也是保不住的。”
江慕白聽罷太醫的話連連搖頭,以一種不可置信的口吻道:“怎么可能?孤的后宮怎會有女子生出這般歹毒的心思來?且為何御醫驗不出,你卻能驗出?”
楚衿插話道:“御醫驗不出,太醫能驗出,不是大昭的醫者醫術比幽都精明,怕只怕是有人裝傻充愣,不愿說出實情罷了。帝君若是不信太醫所說,可再去請了幽都所有的御醫來共同問診。本宮便不信,一人嘴里說不出實話,十人百人也是如此嗎?”
這一句話尾音落得極重,楚衿的目光也游移至了趙似錦臉上。
她淡定自若的神態現出了一絲的不安,但她最是冷靜,善于隱藏自己的情緒,那稍縱即逝的異樣很快就被她給掩飾了下去。
江慕白自然不會輕信楚衿的話,于是果真興師動眾,將幽都半數在職的御醫都給召了來。
結果眾人眾口一詞,都認下了太醫所言并無偏差,又道:“這脈象再明顯不過,即便是診不出所用何藥,撞擊小產與藥物滑胎在脈象上是有本質區別的,胡御醫經驗老道,怎會犯下如此錯漏?”
江慕白抬手便是一拳捶打在了胡御醫的面頰上,胡御醫后槽牙被江慕白打得松動,一口污血便噴了出來。
他跪在地上,人抖成了蟬蟲噪鳴的翅膀。
他再無旁的言語辯駁,只一味說著是自己醫術不精鬧出了亂子,讓江慕白恕罪。
他這話誰人會信?
江慕白即刻下旨將他壓入天牢,務必要從他口中探出實話來。
嬪妃們議論紛紛,聽得江慕白頭都大了,于是呼喝道:“都給孤閉嘴!退下!”
眾人走后,楚衿語氣平平與江慕白道:“帝君,這臟事兒出在你自己的后宮,本宮今兒險些成了那歹毒之人的替罪羔羊。還希望帝君盡快徹查真相,還帝后一個公道。本宮是有過身孕,誕育過子嗣之人。這事兒對帝后打擊不小,看來帝君還是得好好兒整頓整頓自己的后宮。”
她頓一頓,猝然發笑,“有時候,女人多了,反倒壞事。”
這事兒還能懷疑到誰頭上去?
幾乎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議論著,是趙似錦嫉妒賀闌珊有孕,所以對她暗下毒手。
不提旁人,就連江慕白也亦是如此覺得。
所以在看著宮人喂賀闌珊服下固本的湯藥后,便只身一人入了趙似錦所居的逸羽殿。
趙似錦獨座菱窗下撫著琵琶,她似乎一早就料到了江慕白會來,所以在見到他時未起身行禮,琵琶聲也未止。
“是不是你?”江慕白用冷冰的極致的口吻問了這一句。
趙似錦不答,卻只是笑。
“孤問,是不是你做下的這事!?”江慕白一把奪過了趙似錦手中的琵琶,將它用力扔到了一旁。
琵琶落地,琴弦亂顫,發出難聽刺耳的音律。
趙似錦身子一抖,懶抬眼皮看著江慕白,“你已經來尋我了,心里自是有了答案,何必再問?”
“你當真歹毒至此?”
“我若說不是我,你信嗎?”趙似錦問了這話,忽而笑了,“你自然不會信。你心愛之人沒了肚子里那一胎,合宮之中有這動機的,能得利好的,便只有我。你怎會信我無辜?”
江慕白看著趙似錦臉上掛著的淺薄笑意,倏然覺得毛骨悚然。
他不自禁向后退了兩步,怔怔搖頭,“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孤認識的錦兒,不會做出如此歹毒之事!絕不會!”
“是嗎?”菱窗縫隙撲來卷雜著泥土濕氣的風,拂亂了趙似錦額前的碎發,“從前我也以為認識的重夜,這一生都不會厭我、棄我、離我。”
一語落,兩相無言。
當日深夜,天牢傳出消息,胡御醫自戕了。
江慕白去查看過胡御醫的尸身,脖頸之上一道極為利落的刀痕,一招致命。
一個人想要自戕可以選擇無數種方法,而胡御醫是被人放干了血致死,這般痛苦的死法,他身為御醫,自不會選擇。
趙似錦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她都敢只身入昭都當細作,那么夜闖天牢做出這事兒來,便一點兒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江慕白選擇將這事兒瞞下來。
他吩咐后妃、宮人、御醫,不準告訴賀闌珊小產的原因,另外也剖白了楚衿,說賀闌珊小產是因為自身體弱的緣故,怨不得旁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江慕白是有心要護著趙似錦,可對此,誰也不敢多說半句話。
唯有趙似錦自己知曉,這件事兒她究竟參與了多少。
自打賀闌珊有孕,趙似錦便學著《甄嬛傳》里宜修對付純元的法子,將她平日里喝得杏仁茶里頭的杏仁換成了桃仁,至于太醫驗出來的赤芍、紅花與**,全然同她無關。
她不知道這宮里究竟還有誰同她一樣恨毒了賀闌珊,以至于要下這么重的藥打了她的胎。
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即便是只用桃仁,賀闌珊這一胎至多也保不過四個月。
所以江慕白說她歹毒,并未說錯,她也不覺得冤枉。
但他可曾想過,自己曾經也是一個溫婉若水的女子,是一個可以為了他,為了幽都,不惜犧牲信命闖入昭都,為他的天下安穩去拼上性命的女子?
彼此兩相對,瞧不見對方的半分投影,取而代之的卻是目光中無盡的懷疑與厭倦,這份感情還值得留戀嗎?
不值得了。
可總有比感情更重要的東西,趙似錦得從他們身上拿回來。
比如權利;比如地位;比如讓那些折磨過、算計過她的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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