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宇這個(gè)小祖宗最近又添了個(gè)新愛好。
他爹畏水，他卻像是條在別人荷塘里游瘋了的魚。
稚子皮膚嬌嫩，是不宜每日潔身洗澡的。于是乎三日一次的給小祖宗洗澡，就成了楚衿的噩夢。
從前是造辦處專門給他定做的沐盆，他泡在里頭手舞足蹈，濺的水花四起，每次給他洗完澡，楚衿夜里連沐浴的流程都能省了。
后來給他換了個(gè)大人用的沐盆，這倒好，他沒事兒了就趁著乳母一個(gè)不注意撲騰一下，然后整個(gè)人都潛到盆地去，嚇得乳母嬤嬤們一個(gè)個(gè)臉色煞白，在那沐盆里上演一出精彩的‘海底撈月’。
所有人都拿他沒法子，楚衿被折騰的夠嗆后端直吩咐乳母道：“下次洗澡的時(shí)候取個(gè)蠶絲織成的軟繩把他手腕綁著，他要是再把頭埋到水里去，你們就扯繩子將他拉起來。”
安生了兩天，乳母又濕了一身水來找楚衿，“皇后娘娘，不行啊......”
“還不行？”楚衿納悶道：“都栓了繩子了，他還能飛不成？”
“奴婢一拉繩子大皇子就將頭探出來，一松繩子大皇子就又潛下去，皇上昨兒個(gè)來見奴婢如此幫大皇子洗澡，還訓(xùn)斥奴婢，說奴婢是在釣魚呢......皇后娘娘您說這怎么辦呀？大皇子貪水，可要是哪日嗆了水有個(gè)什么三長兩短的，您就是砍十次奴婢的頭也填不上奴婢的罪過呀。大皇子這般，咱們都怕了......”
怎么辦？你們一個(gè)二個(gè)的帶了十幾年孩子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辦，好意思過來問本宮？
她能有什么辦法呢？只能長嘆一口氣，搖頭道：“那日后就換了干凈布子來潔身吧，現(xiàn)在也不是他下地玩鬧的時(shí)候，身子也臟不到哪兒去。”
乳母按著楚衿的吩咐去做，欒宇不愿意了，一點(diǎn)兒也不配合乳母，讓他翻個(gè)身都費(fèi)勁。
于是乳母只能硬著頭皮再來尋楚衿，說自己手粗笨做不來那活計(jì)，讓楚衿去給她打個(gè)樣。
那浸了熱水的布子拿在楚衿手里頭，硬是從溫膚的溫度晾成冰涼，一下也沒擦到欒宇身上去。
他躺在榻上七扭八扭的像條白蟒，折騰的楚衿眼冒金星還沖著楚衿‘咯咯’直笑，那笑聲在楚衿聽來盡是嘲諷的腔調(diào)。
她笑著湊近欒宇，在他白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后，貼著他的耳朵說道：“寶寶乖，要是再不聽話，娘親就把你送到你皇嫲嫲宮里去。”
張?zhí)髮栌钸@個(gè)皇孫真真兒是‘愛不釋手’，只要是去了她宮里，一天被她抱在懷里三四個(gè)時(shí)辰那都是家常便飯的事兒。
欒宇也不知是真聽懂了楚衿的話還是折騰累了，楚衿說完這一句之后，他果然安靜下來，一動不動任由楚衿擺布。
等哄著欒宇睡著了，楚衿閑在宮里也無事做，恰好見玲瓏捧著束紅梅回來插入了花樽里，于是問，“落梅苑的梅花都開了？”
玲瓏笑著取了一支遞給楚衿，“早兩天就開了，紅彤一片好看的緊，小姐聞聞，可香了~”
楚衿對著那梅花深嗅了一鼻，一臉怡然道：“是挺好，閑著也是閑著，我去轉(zhuǎn)轉(zhuǎn)。”
玲瓏本要跟著她一起去，但一到冬日她腿上關(guān)鍵的風(fēng)寒就發(fā)作起來，走動多了總隱隱作痛。楚衿疼惜她，命她在宮里好生歇著，獨(dú)自一人命宮人抬轎往落梅苑去了。
轎子停在了落梅苑外，因著害怕人多雜了景致，楚衿便吩咐宮人在外頭候著她。
只身踏入梅林，梅香清淺，紅的好看，若是等兩日落了雪，恐怕是要成了帝苑城冬日最稀罕的景致了。
一路行著，見不遠(yuǎn)處有一身材高挑的男子身披白狐披風(fēng)，正采著樹上的梅花。
定睛一瞧，那人卻是前幾日被玄玢和張妃給打了的羌離。
楚衿本不愿搭理他，奈何她離去之際，羌離的目光正正與她撞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有著幾分女子的嫵媚，但媚而不妖，像是在眼眶里綴了兩顆熠熠翠寶。
只是這樣的眼睛，目光里卻常帶著提防與敵意。
他將梅花籃子放在地上，向楚衿施了幽都的萬福禮，“皇后萬安。”
“免禮吧。”楚衿盯著他俊秀的面龐看了一會兒，問道：“臉上的傷好了？”
“不是大事。”羌離冷冷地回答。
“可是帝君卻十分緊張。張妃打傷幽后的時(shí)候，帝君都未曾過問一句。偏是你，惹得兩國險(xiǎn)些開戰(zhàn)。可見你在帝君心中的分量極重。”
羌離沒有答她的話，繼續(xù)攀起了梅，挑了朵朵綻艷的丟入籃子里。
“你喜歡梅花？”楚衿問。
“帝君喜歡。”
楚衿‘哦’了一聲，打趣著說：“這些討好帝君的事兒，不該是交給帝君的后妃去做嗎？你將這事兒都做足了，她們做什么？”
羌離目光凌厲瞪了楚衿一眼，“皇后的話今日有些多了。我是外臣，你是大昭的皇后，我并沒有義務(wù)回答你的問題。”
“不答？”楚衿上前兩步，將羌離辛苦采摘了一籃子的梅花冷不丁提了起來。
“皇后這是作甚？”羌離作勢要搶，楚衿將那籃子微微一傾，“你是外臣，這落梅苑是東六宮的地界，里頭的梅花是大昭的宮人種植的。讓你這個(gè)‘無干’之人平白無故摘走了這許多，不合適吧？”
羌離冷笑道：“皇后這般會算計(jì)，當(dāng)日趙似錦入昭都的時(shí)候，你怎沒要了她的命？卻還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到了帝君身邊兒？”
楚衿凝眉看著羌離眼中漸濃的恨意，饒有興致問道：“你很恨趙容儀？可她卻是帝君心尖兒上的人。你待帝君如此好，為何提起她時(shí)滿腔恨意？”
羌離默聲須臾，再不理會楚衿，轉(zhuǎn)身走了。
楚衿看著手里的那籃梅花，沖羌離的背影喊道：“這花已經(jīng)被你摘下來了，本宮也把它接不回去。你拿走吧。”
羌離果然駐足，踟躕了少頃又走了回來從楚衿手中接過了籃子。
他盯著籃子里的梅花，唇角蕩漾出了淺薄的笑意。
這是楚衿第一次見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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