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鳳鸞宮隨趙似錦的離去而顯得格外寂靜。
顧成歌還在堂下坐著，沒有半分想要退去的意思。
他是外臣，又是男子，只身一人杵在皇后宮中是失了禮制了。
玲瓏壓低了聲音向楚衿提醒了一句，“娘娘，方才您讓小廚房制的冰糖燕盞估摸著已經出爐了，那好東西若是放涼了味道可要大打折扣，奴婢伺候您回寢殿用著？”
楚衿何時吩咐過小廚房去費那勞什子做它？
她聽出了玲瓏的言外之意，搭著她的手起身，“國師若無事，還請早些歸府吧。”
“皇后娘娘既許了微臣一個愿，余下的那愿不若今兒個也許了吧。”顧成歌離座起身，湛藍的眼眸散出層層柔波，正正盯著楚衿看。
楚衿打趣道：“少時本宮應下江流兄兩個愿望，是因為江流兄對本宮有救命之恩，也是因為那時的江流兄并非是貪心之徒。如今你改了名諱，喚作成歌，本宮昔日的諾兌了一個已然算是全了彼此舊日情誼，國師莫要得寸進尺。”
被楚衿噎了這么一句，顧成歌的表情仍是淡然自若，絲毫不見窘態。
他沖楚衿一抱拳，朗聲笑道：“微臣的二愿，不過是想與皇后娘娘痛飲一番，以敘舊日友誼，無心令皇后娘娘難堪。”
“江流哥哥！”玲瓏截斷了顧成歌的話，厲色道：“你這是在胡鬧！你是外臣，小姐是中宮皇后，你留在皇后宮里飲酒傳出去可要讓小姐聽多少流言蜚語？”
楚衿抬手示意玲瓏噤聲，得體一笑回了顧成歌的話，“許久不見，本宮也想知道這些年你到底遇著了什么神遇，日日在這宮里悶著，當個樂子聽也好。暢飲便暢飲，不需用你的第二個愿望。”
“皇后娘娘這是應下了？”顧成歌欣喜道。
楚衿頷首，“不過本宮身為中宮，同國師孤男寡女飲酒是壞了規矩。相信國師的奇遇皇上也十分感興趣，想來國師應該不介意入夜同本宮與皇上一并把酒言歡吧？”
顧成歌想了想，很快笑著應下，“那是自然，一切全憑皇后娘娘心意。”
楚衿與顧成歌定了戌時一刻于鳳鸞宮設宴，顧成歌說他先去備上兩壺好酒，便匆匆離宮去了。
對于楚衿此舉玲瓏有些納悶，“小姐，您明知道皇上不待見他，您干嘛還要攛掇著他二人同桌而食啊？與皇上同桌是天大的榮耀，皇上恐怕不依呢。”
“你與我都是江流哥哥的舊相識，咱們在楚宅的時候就常一同玩鬧，你覺得江流哥哥是個怎樣的人？”
玲瓏眼珠子機靈翻了翻，抿唇道：“嗯......從前是極好的人，可如今再見渾似換了個性子，流里流氣的，奴婢不喜歡。”
“他一貫如此，只是從前年紀小又寄人籬下的，收斂些罷了。叫皇上和他同桌，不是為了讓皇上對他有所改觀，而是要解開皇上的心結。不然他沒日沒夜的吃起醋來，我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怎么過不了？奴婢覺著小姐日子過得好得很。”玲瓏捂嘴壞笑了一嗓子，挑眉道：“皇上一吃醋，就極力要在小姐面前證明他有多‘疼’您。皇上常吃醋，小姐的肚子保不齊馬上就又有動靜了呢~~~~”
“玲瓏，你......”楚衿羞的面紅，在玲瓏胳膊上掐了一下，見玲瓏仍是一副嘻嘻哈哈模樣，不禁也被她給逗笑了。
趕去朝陽宮將此事告訴玄玨時，劉奇立在正殿門前正交代著幾名內務府的奴才關于各宮后妃趕制心意的事兒，打遠兒見楚衿來了，清了清嗓刻意拔高聲調道：“都記仔細了！皇后娘娘宮里可得是頭一份兒的好，你們這些小東西要是有半點疏漏，仔細本公公打你們屁股！”
他聲音老大了，離得遠遠兒的楚衿和玲瓏都聽得真切。
玲瓏恬笑一聲，揉了揉鼻尖兒對楚衿道：“小姐您瞧瞧，那劉奇又趕著拍您馬屁呢。”
待二人行至劉奇身前，劉奇才假裝方看見楚衿，驚得一哆嗦，揮了揮浮塵憨笑道：“哎呦，皇后娘娘怎來了？這不，奴才正給這些小東西訓話呢，讓皇后娘娘見笑了。”
楚衿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平視著他，“劉公公有這些子拍馬屁的功夫，還不如留空去做些正事。”
劉奇臉上的笑尷尬凝住，揮一揮手示意內務府的奴才都下去，這才湊到楚衿身旁巴結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說，刀山火海的奴才都不皺個眉頭。”
“那劉公公就去油鍋里頭蹚一圈兒讓皇后娘娘看個樂子吧~~~”玲瓏捂嘴笑個不停，拿劉奇打起了趣兒。
鬧了一會兒，楚衿才正經說道：“去讓御膳房備些好菜來，今兒個夜里皇上來本宮宮中用膳，國師也來。”
“唉~~得嘞~~娘娘和皇上的喜好奴才如數家珍，記得好像顧方士是不食羊肉，那今兒備膳的時候將炙羊肉換成碳烤肉牛，皇后娘娘覺著可好？”
楚衿點了點頭，“你最擅長這些，自己拿主意就是了。”說罷便帶著玲瓏往殿內行去，“皇上可在里頭？”
“皇上他......”劉奇愣住了。
他被日頭曬得紅彤彤的臉頰一瞬變得煞白，拿著浮塵的手不住打著哆嗦，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要命的事兒。
“怎么了？”楚衿推了僵住的劉奇一把，劉奇五官扭曲在一處用力跺了跺腳，“哎呀！壞了壞了！今兒這命怕是保不住了......”
話落，連給楚衿請退安都來不及，撒腿就跑沒影了。
他足下生出的風吹得楚衿和玲瓏的裙擺都擺了擺，楚衿凝眉向玲瓏問道：“他......他這是怎么個情況？撞邪了？”
玲瓏搖頭，“誰知道呢。小姐咱們先進去尋皇上吧。”
這主仆二人才一入朝陽宮，便聽內寢方向傳來了玄玨的怒吼聲，“劉奇！朕要把你腦袋砍下來掛在城門樓子上晾三天三夜！”
聽著說話的聲音，玄玨怕是動了不小的怒。
楚衿帶著玲瓏循聲尋去，推開了一出配殿的門。
門一推開，楚衿都傻眼了......
玄玨正半蹲在地上，劉奇則端了一盆冒著熱氣的水，拿了個軟毛的刷子正在給玄玨刷屁股！
此情此景駭得玲瓏干凈捂上了眼睛，動靜鬧起來也引起了玄玨的注意，他的目光在與楚衿碰上的一瞬，實在恨不得能尋個地縫鉆進去。
“不是......衿兒你聽朕解釋！”他一璧喊著，一璧提著褲子。
楚衿盯著玄玨和劉奇看了半晌，才從嗓子眼里憋出一句‘打擾了’。
而后紅著臉轉過身去，趕忙拉起玲瓏的手就向外跑。
完了，這下自己就是長了八張嘴也說不清這事兒了。
玄玨從劉奇手中奪過那個剛才刷過他龍臀的刷子來，對著劉奇的嘴就刷了起來，“都怪你！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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