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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母的身體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周遭漂浮在空中的碎冰盡數崩碎，晶體瓦解飄揚與海面之上，鋪成了一片刺目的雪白。

    她看著玄玨，目光里涌現出幾分怒意，“凡人為錢銀可殺人越貨，為前途可算計暗害，為國土可自相殘殺。男人為搶女人可大動干戈，女人為爭男人可爭風吃醋。富權者相問貧農何不食肉糜，貧農又譏笑流乞何不居定所。滿心的妒忌，仇恨，算計，詭譎，凡此種種劣根數不勝數。汝為神明，為六界之尊，卻甘愿放棄神識，墮落為凡人？”

    玄玨沉舒一口氣，以堅定的目光迎上龍母眼中的怒意，“娘親，不是這樣的。有人殺人越貨，亦有人慷慨濟世。有人算計暗害，亦有人心胸坦蕩。有人自相殘殺，亦有人普度眾生。”

    “男子可為女子大動干戈，女子為男子爭風吃醋，亦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羨煞神仙的連理眷侶。譏笑生活不如自己如意之人是有，卻也有許多肯幫助素不相識之人走出困境的善心之人。”

    “娘親所言他們滿心的妒忌，仇恨，算計，詭譎，卻忽略了他們也有善良，真誠，勇敢，無私的品質。”

    他見龍母不語，于是緩步走向她，“娘親，人間并非是您口中的煉獄。若您愿意，兒子愿帶您去接近它，了解它。兒子確信，到那時您一定會對人間有所改觀。”

    “一派胡言！”龍母驟然發力，以紫光靈氣擊打玄玨的胸腔，令他悶哼一聲跪倒在海面之上，“汝為人間濁氣所侵，已然亂了心智。雖吾歸東海，吾自會助汝洗滌汝之魂。”

    她抬起右手聚力，將靈力化為一碩大的水泡將玄玨包裹于其中。

    水泡緩緩浮起，隨龍母轉身往東海深處飄蕩而去。

    被困于水泡當中的玄玨身受重傷，本已無力再施展術法。

    可他知道，若今日被龍母帶回了東海，他便再難有逃回帝苑城的可能，于是不顧身上傷患帶來的疼痛，強行催動靈力，將龍母用于禁錮他的水泡震碎。

    龍母乍驚回首，居高臨下睇著虛力低俯在海面上的玄玨，“汝執意要逼吾出手？”

    “娘親我我不能跟您回去”

    玄玨的聲音很弱，仿佛他余下的力氣已經不能夠支撐他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龍母不語，再度聚力回首，用比方才更重的力道打在玄玨身上。

    這一擊令他嘔血不止，龍母卻沒有絲毫心疼他的意思，“汝所思所行大錯，汝乃吾之子，吾不能見汝沉淪而不顧。汝執意與吾抗衡，吾便只有將汝的執念打散，讓汝明白，天道與天命生來既定，憑汝之力妄圖撼動天道？可笑。”

    她不斷變化著自己的招式，五光十色的靈氣由四面八方聚來，一股一股擊打在玄玨的肉軀上。

    不過三招，他便再難強撐昏厥過去。

    龍母搖頭喟嘆，再度將玄玨困于水泡之中，欲將他帶往東海深處。

    于昏迷中，玄玨的意識尚清醒著。

    龍母的實力過于強大，甚至于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如今的玄玨即便現出原形來用盡全力不留情面與自己的生母大打出手，他也至多不過有千分之一的勝算。

    那唯一的勝算，還得寄于龍母的心軟之上。

    身體的劇痛與內心世界的崩塌，令玄玨一度想要放棄。

    不若就這般跟龍母潛回東海深處，此生再不與楚衿相見。最起碼，她還能保住性命，好好兒活著。

    這樣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刻，楚衿如春光般明媚的笑臉浮現于他的面前。

    “衿兒”

    他似夢囈了一聲，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了氣力，竟清醒過來，再度用術法破了龍母的結界。

    龍母愣在原地驚異不已。

    她自料不到，明明已經氣息微弱到極點的玄玨，為何還能有能力破解自己的封印。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讓他拼至此？

    “我不能離開衿兒”

    身后，玄玨用極微弱的聲音說出了這一句話。

    龍母天生沒有感情，她感受不到悲喜，甚至感受不到痛。

    不知怎地，聽了玄玨這一句話，她心房處微微顫動了一下，有酸楚的感覺源源不斷從內里涌出。

    她沒再說什么，右手拈花指揮向玄玨。

    霎時，青藍色的光暈籠罩著玄玨周身。他能感覺到有取之不竭的力量注入到自己的體內，待光芒散去，他身上的傷亦愈合。

    “娘親”玄玨站起身來，五內百感交集。他有許多話想對龍母說，最終卻只呢喃了一聲多謝。

    龍母仍背對著他，用清冷的口吻問他，“汝當真要放棄神明的身份，做一屆凡人？”

    玄玨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對她的回應。見龍母沉默不語，玄玨望著她如少年般曼妙的背影，問道：“娘親既然如此討厭人類，為何又要化作人類的模樣立于東海之上？”

    “汝一再說吾并未接觸過人間，所以才會對人間有諸多的誤解。可汝如何能知，吾曾亦在人間生活過一段時間。正是因為那樣的經歷，才令吾看清了凡人丑惡的嘴臉，對凡間只有憎惡，再無其它。”龍母緩緩轉過身來，撫摸著自己精致的面龐，“而吾如今這幅面皮，是吾于人間唯一的摯友模樣。世人皆惡，唯有她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

    驚異于龍母也曾在人間居住過之余，玄玨也尋見了她話里的漏洞，“所以人間還是有好人的，對嗎？娘親的那位故人，便是極好之人。否則娘親也不會幻化成她的模樣來追思她。”

    龍母低垂眼簾，神色略顯灰敗，“人間并非沒有好人，可人間終是惡人當道，污穢不堪。如青兒那樣至真至純之人，一生行善心無惡念，最終不還是落得為人所害的下場？”

    龍母本不欲繼續再說下去，奈何玄玨再三追問，她也終于肯開口說出她如此憎惡人類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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