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張?zhí)蠊蛟谙蓧蹖m的龍母像前，往佛龕里新供了兩炷香。
她不住叩首起身，盼著龍母能保佑玄玨與楚衿平安歸來。
寢殿的門被人用極輕的力道推開，那聲音很輕，可對于此刻的張?zhí)蠖詤s聽得格外清楚。
她驀然回首，見青竹滿面凄色立在逆光處。她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挪步的動作也異常僵硬，似乎是怕面對張?zhí)蟆?br />
張?zhí)笊碜哟蝾潖牡厣险酒鹕韥恚_門見山問道：“還是沒有消息嗎？”
青竹抿唇搖頭，“四王爺派出了十六搜軍船將東海搜了個遍，只尋見了皇后娘娘出海時所乘的那葉扁舟，卻卻見不到皇后娘娘的蹤影。且皇上到底是不是去了東海，尚是未知之數(shù)”
“只尋見了扁舟？”張?zhí)笙乱庾R攥緊了自己的袖口，“那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她可能已經(jīng)遇難了”
“不可能！去尋！再去尋！”張?zhí)笥行┛刂撇蛔∽约旱那榫w，厲聲道：“哪怕將東海翻過來，也得將楚衿給哀家尋出來！她的一雙子女還那么小，她怎么能遇難？她怎么舍得離開他們？去告訴玄玢，一日尋不見皇帝與皇后的下落，那些軍船就不準從東海撤離！再加派更多的人手，哪怕傾盡舉國之力，也得將他們給哀家尋回來！”
“太后！”青竹跪在張?zhí)竺媲埃讨鴾I道：“這兩日前朝鬧成什么樣您不是不知道，即便皇上救回了百姓的命，他們對皇上的忌憚與懼怕仍是有增無減。四王爺動用兵力去海上搜救皇上與皇后娘娘這事兒受到前朝官員的多番詬病，說他師出無名，要救之人更是大昭的禍患！手上擁兵的那些武官已經(jīng)不聽四王爺?shù)恼{(diào)度了，現(xiàn)下出海搜救的兵衛(wèi)都是隸屬于外境七十二部的兵衛(wèi)！奴婢怕奴婢怕再尋下去，早晚前朝會亂起來，有歹心之人趁著國無君主之時發(fā)動內(nèi)亂，太后您”
“哀家才不顧什么內(nèi)不內(nèi)亂！”張?zhí)竺C聲喝斷了青竹的話，“哀家只知道，沒了蹤影的是哀家的兒子同兒媳！哀家一定要讓他們平安回來，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在所不惜！”
聽張?zhí)笳f出這樣的話，青竹眼底盡是詫異。
她伺候張?zhí)髮⒔d，明白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這個人，雖未女子，卻有著比男子更重的家國情懷。
一切事，皆以大昭為先，以天下為先。為了大昭長安，甚至不惜親手手刃了自己的親生子。
可如今，她明知道前朝亂象，一旦發(fā)生內(nèi)亂，邊部虎視眈眈的蠻夷部落必會趁虛而入，大昭劫數(shù)難逃。她執(zhí)意如此，是明知后果為何而不懼，只怕是在她心底，尋見玄玨與楚衿，保全他們的命，比這天下久安更為重要吧。
這一次，她終于跟隨了自己的心，為自己的私念任性了一回。
青竹不再勸她，恭聲道：“太后放心。四王爺與皇上手足情深，他定會竭盡全力將皇上與皇后娘娘尋回來。”
張?zhí)髶P手定聲道：“你去吧。”
遣走了青竹，緊合了殿門，她復又跪拜在龍母像面前，雙手合十言辭懇切道：“龍母娘娘，玄玨是您的親生骨血，楚衿是您的兒媳，您神靈在上，一定要保佑他二人平安無恙歸來。”
她叩首的力度很重，每一下都發(fā)出咚咚脆響。
幾下過后再抬首時，見龍母像旁立著一曼妙女子，還當是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眼。
再確定確實有人闖入了她的寢殿后，張?zhí)蟮牡谝环磻谴蠛伴T外的侍衛(wèi)。
可任她叫破了嗓子，都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向后退著步，雖然心底有些怕，但表面仍裝得云淡風輕，問道：“你是何人，闖入哀家的寢殿意欲何為？”
“汝跪吾，拜吾，卻不識吾。跪拜叩首所為何？”
“你”張?zhí)罂匆谎鄞让忌颇康凝埬赶瘢挚匆谎垡慌悦难勖黜呐樱Y(jié)巴道：“你您是龍母娘娘？”
龍母淺笑頷首，“汝是吾之子在人間的母親？”
面對龍母的現(xiàn)身，張?zhí)蟛]有過多的驚訝。
她屈膝想要跪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好似僵住了一樣，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是吾之子，汝不跪，吾也會救他。”
龍母行至暖座旁坐下，伸手一指對面的空座，道：“坐吧。”
入座后，張?zhí)蟛诺靡约毤毧辞辶她埬傅娜菝?br />
她與自己印象中的神明完全不同，美艷之余，眉宇間又帶著幾分戾氣。
她似乎很討厭這仙壽宮的一應一物，盡量不讓自己的雙手觸碰到這里的物什。
“龍母娘娘玄玨他可無恙？”
龍母冷笑反問，“人無心可活？”
張?zhí)髶u頭，雙手不自然地撥弄著一串佛珠。
“他以自身龍珠為祭，救活了昭都十數(shù)萬百姓的命。真龍失了龍珠，猶如人失了心，他怎能無恙？”
龍母話音方落，張?zhí)笫种械姆鹬楸惚蛔约航o抻斷了。
檀香佛珠彈落了一地，向四面八方滾去。
“龍母娘娘可能救他？”
龍母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顧左右而言他道：“這些年，吾要多謝汝一直悉心照顧玄玨，才未讓凡塵俗世的污濁侵染于他。”
張?zhí)筝p緩搖頭，聲音哽咽道：“娘娘可能救他？”
龍母頷首，又道：“楚衿亦無事。吾將其送去了一處其心之所向的地方，過兩日，她便會平安歸來。”
張?zhí)笫呛蔚嚷斆鞯娜耍幢愦丝虨樾k生死之事累了心智，可卻并不糊涂。
相救玄玨若是輕松事，龍母何故在這節(jié)骨眼上來尋自己？
她知道，龍母此刻現(xiàn)身必然有她的用意。于是不等龍母開口，她先問道：“要救玄玨，可有哀家能幫上忙的地方？”
龍母眼中流光一閃，看著張?zhí)蟮难凵褚捕嗔藥追秩嵘叭旰苈斆鳎凰茖こ；煦绶踩恕Ｈ昕芍嶂拥男脑笧楹危俊?br />
張?zhí)髶u頭，龍母道：“他愿放棄真龍神明的身份，洗髓成人，只當做尋常凡人，長長久久陪伴在你與楚衿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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