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本是無所神采的雙眸,聽到蘇劫的話后頓時放出幾縷疑惑。
蘇劫一步步靠前,終于出聲道:“丞相之敗在于只知進,不知退,當丞相被先王所托,大王正處年幼,難以親政之際,丞相可謂集權利財富于一身,卻因為太后,大王的出現失去了曾經那般審時度勢的本領,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囹圇之困,丞相以為呢。”
呂不韋寒聲道:“武侯今日來言于本解惑,可就是嘲諷本相的過失?”
蘇劫搖頭道:“丞相于秦和大王有大恩,本侯如何會來嘲諷丞相,只是,在下這么說,是希望,丞相能夠明白自己的處境,深刻的明白丞相你是在應該急流勇退的時候,沒有勇退,而是因為過于貪戀權利,勢必會影響大王,影響秦國,所以,在本侯來看,這不應該丞相應有的下場。”
呂不韋看著蘇劫。
此時心中萬般復雜,出言道:“蘇劫,你以為本相真的是為了秦國?本相是為了嬴政,為了大王,他是本相的兒子,你在朝上,阻止本相說出真相,若不是怕影響了政兒,本相未必會有今日。”
蘇劫也不說話。
而是從起先進來的時候,侍衛拿進來的托盤上,取出兩碗水。
呂不韋神色大動。
蘇劫道:“今日,本侯來此,便是為了一解丞相的疑惑,關于丞相和大王血脈的事情,本侯比任何人都清楚。”
“什么?你知道。你想滴血認親?”
蘇劫點頭。
但是,呂不韋全開始打鼓起來。
沒有人比他清楚,嬴政的血脈到底是怎么來的。
蘇劫繼續道:“大王足月而生,這一點,先王和丞相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丞相強加赴會于大王,無非在于竊國之舉罷了,但此一點,丞相,你便死不足惜啊。豢血術乃是無稽之談,在下,不想和丞相多做解釋,丞相看看便知。”
在這個年代,認清只有兩種方法。
第一種叫做滴骨法,第二種叫做合血法。
合血法也就是俗稱的滴血認親,雖然在后世可以直接拋棄這種說法,不過此時,所有人都是深信不疑的。
對蘇劫而言,這便夠了。
蘇劫取出匕首,直接劃開了呂不韋的手指,將血液分別滴在了兩碗血液之中。
呂不韋道:“你想做什么?大王并不在此處。”
蘇劫也不猶豫,同樣劃開了自己的手指。
將血液滴在了其中的一碗之中,只見碗中的血液,半天沒有匯聚,頓時彌漫成了血絲。
呂不韋也不由冷笑,“在下和武侯可沒什么關系。”
蘇劫道:“丞相繼續看。”
隨后,蘇劫將自己的血液放在了另外一個碗里,只見兩方血液一觸便融在了一起。
呂不韋頓時驚的冷汗直冒。
蘇劫道:“這就是丞相所言的豢血法?這就是丞相以為的血脈?丞相,現在你可明白了嗎。”
呂不韋瞪大自己的眼睛,看著蘇劫,道:“你,你也是術士?不不,怎么可能,我不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蘇劫搖了搖頭,道:“丞相不需要知道這中間的原因,在下只是想告訴丞相,丞相你既然知道太后和先王足月生下先王,卻被人所蒙,這么多年來,以為大王是你的兒子,可是,假的畢竟是假的,丞相現在可明白本侯的用心了。”
呂不韋一時難以接受。
這是他一生的執著,在這一刻仿佛被打碎,當初,自己奇貨可居了異人,為了什么,難道僅僅就是為了一個丞相?
自己是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秦王。
蘇劫看著神情激蕩的呂不韋,隨后才道:“這其中的利害,以丞相的才智,一定會想得明白,在下唯一欣慰的就是丞相沒有沖動,當眾而言這等無稽之事,雖然丞相你即便說了,本侯也可以用這滴血之法給大王掃清天下的疑慮,但丞相你,卻無法善終,這并非我想看到的。”
呂不韋肩膀顫抖。
此時蓬頭垢面隱蔽在黑暗之中,讓蘇劫無法看到他的神情。
蒼老無力的聲音響起,道:“說的不錯,原來,蘇武侯早就做了準備,老朽佩服,可是,你卻制止了老夫,聽武侯所言,看樣子,蘇武侯是不想老夫死了?這又是為了什么?”
蘇劫嘆了一口氣,說道:“本侯入朝以來,自問沒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和丞相有何矛盾,而你我皆是為了秦國,只是,根源不同罷了,但丞相所作所為,勢必會影響到大王和秦國,所以丞相你有今日,也并非全是被人構陷,乃是必然之事。”
蘇劫停頓了一下。
接著道:“可是,丞相可曾想過,如果丞相將此事公之于眾,后世史書會如何去評價丞相和當今的大王?太后?先王?丞相,你是想做千古罪人嗎。”
“好在丞相在當時明白了本侯的用意,這萬世之后,丞相在后人眼中功勞就遠遠大于過錯了,最多,也就留下一個貪權的名聲,可是這算什么呢,丞相到如今,都想不明白嗎?而太后,大王,先王,都會因此而保有名譽,這難道不該是最好的結果嗎?”
呂不韋顫顫巍巍的后退了數步。
他張開嘴,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蘇劫說的也確實實話。
呂不韋的功績很多,其中僅僅義兵這一項,后世就有研究說,列國少死了至少一百萬人。
但是呂不韋貪婪到秦國血脈上的事情,卻又顯現了此人乃是國盜。
呂不韋出言說道:“秦國有你蘇劫,老夫可以瞑目了,蘇劫,老夫縱橫一生,自問也算才智過人,可想不到,你才出現三年,老夫一生的經營盡數付諸東流,老夫死前,相問你,你是何時知道老夫算計了成蛟,又乘機來算計了老夫呢。”
蘇劫沒有直接回答呂不韋,而是道:“丞相既然想成蛟去死,本侯也是如此想的,王單當初說服丞相,想必丞相今日應該想通了其中的利害,本侯也只是將計就計,除了讓丞相你急流勇退,自然也不會放過成蛟,同時,也會對付王單。”
呂不韋自嘲的笑道:“原來如此,原來,我們都中了你的計,那嫪毐呢,他為什么會這么快就背叛本相。”
蘇劫嘆息一聲,道:“因為,嫪毐是本侯刻意放在丞相身邊的人,就是為了等待今日。”
呂不韋渾身一震。
這一刻,他想起了蘇劫貶斥嫪毐的那一日,正是那一日,嫪毐似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自己之所以信任嫪毐,那是因為嫪毐在身邊多年。
呂不韋笑道:“明白了,老夫終于明白了,蘇劫,那個太后身邊的樂師也是你,對不對。”
蘇劫聞言,點了點頭。
呂不韋轉過頭,走上前幾步。
二人四目相對,蘇劫已然看到了呂不韋本是灰白的發絲此刻已然蒼白如雪。
蘇劫知道,這是因為呂不韋一生的算計全部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他以為的兒子,他以為的女人,他以為的權利,什么都沒有了。
呂不韋看著蘇劫,道:“你去齊國的時候,老夫曾去見過太后,本以為太后會就范于老夫,可是,老夫看到她當日以死相逼,生死斡旋之際,手中執的是你的發簪,當日老夫就明白了一些,隨后的點滴之事,讓老夫明白,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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