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槍焰照亮狹窄的小巷，躲在街道另一端，毫無準備的帝國騎兵們一時間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瞬間前排就倒下了好幾個身影。
于此同時，躲在巷子里的風暴師線列兵們已經(jīng)趁機展開，占據(jù)了兩側(cè)的制高點，并且將街道兩側(cè)的圍墻當做掩體，在后面設(shè)立了臨時射擊位。
而被火力壓制的帝國騎兵們只能躲在巷口里，根本動彈不得，擠壓成一條縱隊的他們無法展開陣型，火力也就被限制在狹窄的槍口——只有最前排的幾個人能夠開火還擊，剩下的騎兵只能躲在后面坐等。
無數(shù)的鉛彈碰撞聲敲響激烈的合奏，濃烈的硝煙從兩邊小巷涌入街道，將不到十米寬的道路徹底覆蓋。
在這種時候只要沖出巷口展開隊列，任意一方的火力就能瞬間壓倒對面；但相應(yīng)的在展開線列的瞬間，至少要承受兩到三輪的排槍齊射——以小巷的寬窄度加雙方的兵力，至少將是近大半個排的傷亡。
因此無論兵力較少的風暴師步兵連還是被打懵的帝國騎兵，都不約而同選擇了躲在巷口里朝對面瘋狂開火射擊，誰也不肯當先沖出去的那個。
一邊靠后裝步槍強行拉高了射速，一邊則展現(xiàn)出嫻熟的裝填技術(shù)…對射的雙方都毫不吝嗇朝對面傾瀉著火力，窄窄的街道中央槍鳴不斷，激烈程度堪比大型陣地戰(zhàn)，整個黑礁港都能聽到這邊的動靜。
“怎么回事，他們這是和誰打起來了？”
望著槍聲傳來的方向，捂著左肩的阿列克謝下意識道，一臉疑惑的看向身側(cè)：“散兵連不是說黑礁港守軍要么在外圍防線，要么就在向港口方向移動嗎？”
“有沒有可能是某個正在撤退的黑礁港守軍，恰好被他們堵住了？”旁邊的二營營長胡亂猜測道：
“之前衛(wèi)兵連的人送過情報，說城內(nèi)大概還有一個連，一百多守軍的樣子�！�
“那數(shù)量也不對——你聽聽動靜，這特么是一個連？！”阿列克謝完全不信：“不要說黑礁港守軍，就算你告訴我這是帝國要攻城我都信！”
“那…如果不是城內(nèi)的守軍，還能是誰？”
正當兩人都陷入迷茫的時候，阿列克謝忽然臉色一變，想到了某種非常有可能結(jié)果。
等等，該不會真的是帝國在攻城吧？！
如果真是這樣，以現(xiàn)在亂成一團的黑礁港狀況，根本無法組織起任何有效的反擊。
不要說剛剛經(jīng)歷了白天的血戰(zhàn)，瀕臨彈盡糧絕的本地守軍能有多少戰(zhàn)斗力；眼下正謀劃著奪取守軍指揮權(quán)的“先遣軍”自己，也根本抽調(diào)不出任何兵力再去駐守防線——何況就他們這一千多人分散在黑礁港整條防線，也沒什么好駐守的。
再加部分守軍伺機想要奪取先遣軍的戰(zhàn)艦，很難說他們究竟是想跑路還是反水；前者肯定是糟透了，后者更難辦，說明連黑礁港自己都已經(jīng)失去了繼續(xù)守下去的信心……
原本心情就糟透了的阿列克謝，此時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來之前黑礁港就快要完蛋了，他來之后黑礁港還是要完蛋，那他特么不是白來了嗎？！
而且還為了配合總司令的“完美計劃”，自己給自己來了一槍！
老實說阿列克謝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計劃非常得不對勁——就算假扮遇刺未遂，弄些紅顏料用紗帶裹不就行了嗎，有必要非得讓自己真的負傷才算保險？
阿列克謝甚至隱隱有些懷疑，總司令是不是因為早就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才沒有讓他的副官卡爾·貝恩或者法比安那個獄卒頭子一起跟來，又像之前大倉庫那樣把自己當成了工具人……
不過惡意揣測歸揣測，作為“先遣軍”地位僅次于安森的指揮官，阿列克謝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片刻的腹誹了某人后，迅速做出了最符合當前形式的判斷：“立刻出發(fā)，去議會！”
“現(xiàn)在？！”
二營營長被嚇了一跳：“可…按照之前的計劃，不是應(yīng)該先控制城內(nèi)的制高點和重要道路，確保黑礁港不會出現(xiàn)騷亂而……”
“那是之前，現(xiàn)在管不了這么多了！”阿列克謝毫不客氣的搶斷道：
“無論開火的究竟是帝國人還是黑礁港守軍，我們的行動都已經(jīng)徹底暴露，再怎么掩飾也沒用了——既然如此，那就先控制議會再說！”
“是！”
在“先遣軍總指揮”的命令下，原本正分散開來控制城區(qū)的第二線列兵營重新開始集結(jié)，以連為單位紛紛向議會方向開始推進——為了避免遭遇某些不可控的“意外”，縱火焚燒了原本已經(jīng)設(shè)置好的哨卡和路障。
于是當隊列整齊的克洛維線列兵推進的同時，一道道火光和沖天的煙柱也開始在黑礁港城內(nèi)延伸，宛如某種符號，讓本就混亂不堪的城市繼續(xù)在沖向地獄的列車猛拉汽笛。
…………………
黑礁港議會，地下室。
沉悶如雷的槍鳴聲斷斷續(xù)續(xù)，透過厚重的天花板和墻壁傳入地下室。
只剩一盞的煤油燈，在微微的震動中忽閃忽滅的亮著昏暗的光，映照在黑礁港議員和軍官們陰晴不定的臉…還有他們和身下椅子綁在一起的身。
繚繞的煙霧間，幾分鐘前還占盡優(yōu)勢準備生擒“艾倫·道恩尉”的他們，此刻雙手被拷在身后，腳踝和椅子腿綁在了一起…以中央長桌為基準，所有人被排成四排，每人與周圍各間隔半米，確保就算倒下也碰不到其他人，
至于普什伍德議員…他被安置在原本安森的位置，背對著其他所有人；緊繃的臉頰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不剩一絲血色的蒼白面色和隨震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懼。
此時此刻正努力睜大眼睛的他，瞳孔中倒映著此前被他親手砸碎的煤油燈和一片黑暗；在那黑暗中靜靜坐著一個身影，正悠閑的抽著煙斗，同時用一個大到夸張的左輪槍指著他們所有人。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擔心如果自己第一個開口，那掰開了擊錘的左輪槍就會把槍口對準自己。
死一般的寂靜中，時間悄然流逝。
良久，普什伍德深吸口氣，吞咽了下喉嚨望向那片陰影：“艾倫·道恩尉，我們……”
“噓——！”
猛地打斷對方，坐在黑暗中的安森舉起右手的“匕首”，用那長長的槍管指向頭頂：
“那個…你聽見了嗎？”
普什伍德一僵，冷汗從鬢角滑落。
“聽、聽見了！”
“知道是誰在開槍嗎？”
“……先遣軍？”
平淡的嘆息聲從黑暗中傳來，還附帶了左輪槍口落下的聲音。
“普什伍德議員…還有在座的諸位，不得不說，我真是對你們太失望了！”
安森驟然提高了音量，讓原本就緊張無比的眾人瞬間繃緊了心弦，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望向那位俘虜了他們所有人的“艾倫·道恩尉”。
“在要和諸位商量的時候，我是帶著巨大的誠意和絕對的信任來的，連衛(wèi)兵都沒有帶一個人；整個先遣軍更是冒著巨大風險，長途急行軍趕來救援黑礁港，結(jié)果……”
冷哼一聲，安森搖了搖頭：“你們就是這么招待‘救命恩人’的？”
面對質(zhì)問，普什伍德選擇了沉默，其余眾人也低頭不語。
“說實話，雖然你們最初的決定實在是令人震驚，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談判，為什么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呢？”安森帶著濃濃的困惑繼續(xù)道，突出什么叫痛心疾首，什么叫難以理解：
“我們是盟友，是朋友，是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我們之間究竟有什么是不能談的？！”
“就因為你們毫無道理的行為，將先遣軍置于了一個無比尷尬的境地；我們要么還擊，要么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作為黑礁港統(tǒng)治者的你們逃亡，讓數(shù)以萬計的民眾認為自己被拋棄了，被逼無奈向帝國投降！”
“甚至連這都不是最麻煩的——你們一開槍，要讓先遣軍，尤其是白鯨港的士兵們怎么看待黑礁港，怎么看待這座他們滿懷壯志，準備要守護的城市？！”
“至于這種行為對邦聯(lián)和白鯨港的友誼，帝國反抗軍統(tǒng)一陣線團結(jié)的破壞，我甚至都不想再多說什么了，簡直……”
“夠了！”
正當安森還在滔滔不絕的時候，普什伍德突然搶斷道。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戛然而止。
在場的軍官和議員們緊抿著嘴角，簡直像是在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向普什伍德的背影。
但他不在乎…或者說他心里很清楚，現(xiàn)在能決定他們所有人生死的既不是“艾倫·道恩尉”手里的左輪，也不是自己這些人說什么，而是能拿出怎樣的籌碼。
所以他有絕對的把握對方不會開槍，否則也用不著費事將他們都捆在椅子了。
“艾倫·道恩尉，您贏了…或者說先遣軍贏了，我們投降�！�
普什伍德深吸口氣，仿佛在拼命克制著內(nèi)心的恐懼：“說吧，您想從我們這里拿走什么？”
“拿走什么？”安森“無奈”的搖了搖頭：
“普什伍德議員，您好像還是不明白，我們——先遣軍不是來從你們手中奪走黑礁港，而是來幫你們守住她的！”
“當然，這和你們的意愿似乎有些差距，但我還是認為我們雙方的利益是一致的，那就是擊敗帝國，或者說擊敗殖民地總管大臣伯納德·莫爾威斯；否則就算您能逃到白鯨港，新世界的自由派們還是永無寧日。”
“但是，你們現(xiàn)在的行為又確確實實對我們彼此之間的信任造成了裂痕。”安森話鋒一轉(zhuǎn)：
“為了避免之后的合作再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先遣軍需要在現(xiàn)有合作之再加一層‘保險’才行�！�
普什伍德皺起眉頭：“什么保險？”
“很簡單，我們要黑礁港守軍的絕對控制權(quán)！”
“不可能！”他毫不猶豫道：
“黑礁港民兵是自由派的根基，我們不可能就這么把他們交給克洛…先遣軍！”
雖然在最后一刻改口了，但在座眾人都很清楚他剛才想說的是什么。
面對普什伍德的斷然拒絕，神色淡然的安森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的舉起右手的“匕首”，再次指了指頭頂。
威脅，不言而喻。
普什伍德嘴角抽搐了下，臉色難看到極點。
“直接交給先遣軍當然是不可以的，但……”他深吸一口氣，拼命克制著內(nèi)心的痛苦：
“但如果能換一種形式，至少看去是先遣軍和議會在共同負責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
黑礁港城區(qū)，中央大道。
嗆人的硝煙逐漸消散，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zhàn)也暫時落下了帷幕。
倚靠默契的配合外加出其不意，馬可斯和他的線列兵連取得了不錯的開始，對兵力比他們多了一半的帝國騎兵形成了火力壓制，甚至一度造成了將近二十人的傷亡。
但是當?shù)蹏T兵們終于不再死守，開始頂著排槍發(fā)起沖鋒后，勝負的天平瞬間逆轉(zhuǎn)——面對騎兵們手里的霰彈槍和卡賓槍，射速快但威力卻小不少的利奧波德在極近的距離很難發(fā)揮出真正的優(yōu)勢。
再加雙方硬實力方面的差距，普通的線列兵面對精銳的帝國騎兵根本毫無勝算，更不用說對方隊伍還有幾名天賦者…馬可斯只能下令撤退，一邊不斷開火掩護，阻止敵人追擊。
對面的帝國騎兵顯然也沒有繼續(xù)打下去的想法，將馬可斯他們逐出巷口后便迅速后撤，朝著議會的方向快速推進。
雙方交火了將近半小時，馬可斯連隊雖然沒能徹底阻攔，但也基本沒什么傷亡，順便向周圍的部隊傳達了敵情。
“但我還是不明白，您究竟是怎么靠一個問題就知道對面是帝國人的？”
副連長忍不住問道：“風暴師地位最高的人——除了安森·巴赫總司令，還有別人？”
面對自己親女婿的疑問，馬可斯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首先，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千萬別外傳，其次…你是認真的？”
“我、我就是有點兒懷疑。”副連長趕緊搖頭：
“您知道，風暴師最早的資助人是索菲婭·弗朗茨小姐，現(xiàn)在塔莉婭·奧古斯特·盧恩小姐又成了總司令的未婚妻，所以…難免讓人有些疑惑，她們倆究竟誰才是……”
“轟————�。。。 �
沒等他說完，漆黑的夜空下突然炸開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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