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島。

    緊張警備的級別并沒有削減，但卻摻雜了喜慶。供銷社的開張，更增添了過年的氣氛。

    將近一年的物資匱乏，使軍民們積聚了不少的消費熱情。不說絲綢棉布煙酒糖茶這些比較貴的，針頭線腦之類的卻是過日子必不可少的吧！

    “這是中華商會主辦的。”王一寧陪著毛文龍等將領走在集市里，作著介紹，“商貨的價格并不高，他們也不是為掙錢來的。”

    毛文龍微笑頜首，說道：“本帥對此倒是有所耳聞，想是沖著民爵，或是為讓萬歲高興吧！”

    茍真懷買了一瓶燒酒，就在手里拎著，笑道：“他們也是圖個長遠，等東江鎮(zhèn)的地盤擴大了，百姓增加了，他們的名聲也打響了。等平遼之后，這跑商的可就數(shù)他們最厲害了。”

    王一寧說道：“要是能來回販貨不空跑，他們的賺頭更大。東江的出產還是少，要繼續(xù)想辦法增加才好。”

    毛文龍沉吟了一下，說道：“旅大若能穩(wěn)固，則遼南四衛(wèi)可期；遼南若能占據(jù)，則可圖定遼右衛(wèi)。”

    從蓋州衛(wèi)至定遼右衛(wèi)（治所鳳凰城）劃一條從西到東的直線，就能看出毛文龍的設想。

    這等于把遼東沿海縱深近百里的地區(qū)全部占領，并與遼南戰(zhàn)區(qū)連成了一片。

    退一步講，如果遼南穩(wěn)固，東江軍再占據(jù)鎮(zhèn)江地區(qū)，就能起到呼應之勢。一東一西，會令后金顧此失彼。這也象兵書上所說的，成犄角之勢。

    而鎮(zhèn)江（丹東）地區(qū)的北部多是山地丘陵，森林豐富廣袤，不僅有人參藥材山貨，還能獲取動物皮毛，這可都是遼東地區(qū)的特產，也是對外銷售的緊俏商貨。

    茍真懷笑了笑，說道：“平遼第一位，出產第二位。目前的情況，還要王大人多多費心才是。”

    話沒說得太透，可卻提醒了毛文龍，軍不干政，打仗是本職工作，什么出產和經濟，還是少管為好。

    說白了，東江軍的任務是平遼，而不是為了出產的目的制定軍事計劃。能占領更大的地盤當然更好，可也別勉強。

    毛文龍立刻明白過來，趕忙亡羊補牢，說道：“茍將軍所言極是，本帥亦是如此以為。待我軍戰(zhàn)力再增，便占鎮(zhèn)江，奪定遼右衛(wèi)，與遼南呼應攻守，可迫東虜收縮遼沈，坐困等死。”

    王一寧連連點頭，自是希望地盤增加，人口增多，他才能更好貫徹實施朝廷的意圖，盡量實現(xiàn)自給自足。

    走出集市，各人都買了些商貨，隨意地閑聊說笑著。幾個匆匆趕來的軍官，則破壞了這松散閑適的氣氛。

    毛文龍和茍真懷聽完匯報，趕忙與王一寧道別，急急地趕回軍營。

    誰都想過個消停年，但東虜顯然不會讓你如意，他們發(fā)動了。

    …………………

    大貝勒代善率正紅、鑲紅二旗，蒙、漢附庸兵數(shù)千，進駐復州，前鋒至欒古關，兵壓旅大；

    二貝勒阿敏率鑲藍旗、八貝勒皇太極率正白旗，兵進鎮(zhèn)江，似要進攻新義州、鐵山；

    而在這表面的佯攻之下，老奴親率兩黃旗，和莽古爾泰的正藍旗，以及蒙漢附庸兵一萬多，已開過冰封的遼河，向遼西浩蕩開去。

    除了鑲白旗主杜度留守遼沈外，佯攻加主攻，后金幾乎動用了全部的機動兵力，可謂是全力出擊，以求一逞。

    為什么選擇遼西作為主攻目標，原因其實也簡單，主要還是出于搶掠的目的。

    而旅大和東江的價值則相對要小很多，頂多是把明軍擊退，再回到海島上，卻依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被襲擾的問題。

    歷史上，東江軍曾數(shù)次輕松占據(jù)后金棄守的旅順堡，后金并沒有視為大患，就能看出后金對沿海地區(qū)的輕視，或者說是無奈。

    既然攻打旅大和東江都不能重創(chuàng)明軍，也搶掠不到多少物資，后金把目標放在寧遠、覺華也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寧遠、覺華已經是明軍在關外的最后堡壘。如果失敗，就只剩下山海關一道屏障。

    所以，明軍不可能棄守，肯定要全力防御。

    正因為非常重要，屯積的糧草物資肯定非常充足。光是棄守廣寧，從右衛(wèi)屯運走的米豆就是很驚人的數(shù)量。

    綜合考慮之下，也只有攻打寧遠、覺華，后金才有可能解決已經出現(xiàn)苗頭的經濟危機。

    沒錯，自年初廣寧挫敗后，沒有多少收獲的后金在四方布置的封鎖下，越來越感到了糧草物資的匱乏。

    歷史總是相似的，現(xiàn)在的后金很象己巳之變之前的形勢。

    那是后金第一次攻入關內，皇太極親率數(shù)萬大軍，繞道蒙古突入邊墻，直逼京師。

    從結果來看，皇太極的抄掠成功了，搶到了大批物資和大量人口。

    但從軍事上來分析，突入抄掠就是不折不扣的軍事冒險。

    只要明廷用重金打造的關寧軍有一點點主動進攻的欲望，后金敢冒老巢空虛的危險，進行無后方無后勤的長途奔襲、孤師深入嗎？

    而深究后金不得不冒險的原因，則是在寧錦大戰(zhàn)失利后，因為一無所獲、空手而歸，后金爆發(fā)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饑荒。

    據(jù)《清實錄》記載，“時國中大饑，斗米價銀八兩，人有相食者。國中銀兩雖多，無外貿易，是以銀賤而諸物騰貴。”

    有銀子也沒用，沒處買糧食呀！人有相食者，可見當時饑荒有多嚴重。

    也正是在大饑荒的逼迫之下，皇太極才不得不走了一著險棋，以此度過危機。幸運的是，他成功了。

    所以，己巳之變不是什么深謀遠慮、用兵如神，不過是被餓慘了的瘋狂行動。

    現(xiàn)在的努爾哈赤也是差不多的思維，必須把“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戰(zhàn)略貫徹下去，也只有這么一個辦法能讓后金的經濟免于崩潰。

    而這次發(fā)動進攻，努爾哈赤也是在冒險，冒的是失敗后存糧大量消耗，經濟危機更加深重。

    要知道，打仗和呆著不動，糧食的消耗是大不一樣的。

    平常喝點粥，少活動，起碼餓不死；可上了戰(zhàn)場，戰(zhàn)士要拼命廝殺，精神壓力和運動量都大，你至少得來干貨，讓他們吃飽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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